如燕从速扑通一声跪下:“奴婢口没遮挡,三太太恕罪。”
她素知吴氏禀性软弱,现在家中又没有个男人,只消半骗半抢将庚帖拿了,在外头略加鼓吹,这婚事便成了定局。即便吴氏母女不肯,未出阁的女人被这般一传,为了名声也只好嫁了。不然孤儿寡母,今后也难再找好婆家。
屏风背面的管事姓杨,是绮年母亲吴氏陪房的儿子,现在绮年最能信得过的,也就是他们一家子了。
如鹂嘟着嘴,先到厨下去端了枇杷羹。这边小杨管事从速退了出去,如燕替绮年整了整衣裳,又取了朵珠花簪在头上,便跟着往正房去。
如鹂内心悄悄解气,面上却做出惶恐之态,赶紧蹲身去给周三太太拭抹裙子上的水迹。如燕也过来帮手,嘴里一迭连声叱骂如鹂,却与她两个摆布夹着周三太太,连扶带架按回了椅子上。
没错,周绮年,曾经做过翰林院侍读的周显生老爷的独生女,实在是个穿过来的,上辈子,她叫苏浅。
苏浅同窗,二十四岁,某公营企业管帐,孤儿,死于出差途中一场车祸,再展开眼睛的时候,已经变成了周家大女人――绮年。
周三太太眼看占不着便宜,恨恨哼了一声,拂袖而去。
屋中拦着一道屏风,绮年这边说完,那边已有人忿忿答道:“女人说的是!小的把这账看了几次,找不出甚么缝隙来。但是细探听探听,别人家不说,单说丝行给彭家织坊那边,起码每担丝也能降下二两银子的代价来;若说成匹的绸缎进价,那便差得更多了。”
如燕跟着绮年出来送客,闻声周三太太竟超出吴氏与绮年说这话,恨得牙根都痒了,端的恨不得再端一杯水来泼在周三太太身上。却听绮年不动声色道:“三婶这话说得奇特,我身上重孝未除,婶子却提甚么说亲的事,不知是哪本圣贤书上的事理,他日倒要去处三叔就教。”
绮年端端方正站着,面带浅笑任由周三太太盯着看。对峙半晌,到底周三太太先转了眼,恨恨道:“六丫头,女人家听这些闲话已是不该,更不该再传出来。你娘莫非没教过你德容言工?”
绮年微微一笑:“恰是如许我才要畴昔,看三婶娘到底有多厚的脸皮,当着我的面还能说甚么不能?”
“母亲那边天然有我去说。”
绮年微微嘲笑,从如鹂手里接过枇杷羹,笑盈盈走了出来道:“母亲,该吃药了。”
“好女人,你还小,可不知这好婚事是难寻的。你家只要你与你母亲两人,若你嫁了出去,你母亲岂不落了单?还是招个半子入赘的好。但是俗话说得好,好男不入赘,想招个上门的,那真是难上加难。现在若错过了这个,怕是再难找去。”
周三太太心想这如何使得?拿不到庚帖,何家那里肯老诚恳实等一年。
吴氏气得脸涨通红,气喘吁吁道:“三弟妹这是说的甚么?我已说了,绮年还在孝中,那里有论婚事的事理!”
绮年立即打断周三太太的话:“三婶婶这话好笑,甚么叫‘现在人也都晓得’?可不知我家有甚么事是我不晓得偏外人晓得了的?”
“这是谁乱嚼舌头?女儿家的名声岂可这般让他们乱传!”周三太太听了这话,已经晓得何家入赘之事是再谈不拢了。万想不到绮年一个娇怯怯的小女人,提及婚娶之事来竟然如此凶暴毫不脸红。
绮年眼望着门外,缓缓道:“提及这个,前些日子为我母亲的病,我去西山寺拜佛,倒模糊闻声有人提及五姐姐的事。”
绮年青轻拍抚母亲后背,淡淡道:“三婶娘这话说得当真让人不解了。现在我父亲过世不满三年,母亲又病至如此,侄女儿一时实想不到,还能有甚么丧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