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心下感念她送别之情,用手悄悄刮了一下她微显的肚子,从手上摘下随身佩带着的白玉手镯放到衿娘的手中。“另有六个月孩子便出世了。我这个做姑姑的却没福分看一眼外甥。这个手镯便勉强当是姑姑道歉之礼,待来日我返来,再尽数补上。”
我抿了一口茶,微微感喟了一口。“一个心死了的人,在哪都还不是一样。”
我见时候也差未几了,便让她和宫人都退下,留下嫣儿近身服侍着,也好让我和衿娘好好说说话。
大事已经商谈完了,接下去便不再提及此事。我与衿娘坐在窗边,又命人开了一丝小缝,两人身上皆染就一层薄薄的日光,就如许相对而坐,闲话家常。
我天然晓得这些东西对于冉嫔而言样样都是好的,但也一定未曾有过。只不过这么多好东西加在一块,饶是她也不免眼红,何况是赠与她最最瞧不上眼的衿娘。我心下虽是如许打量着,但是脸上的笑还是没有变,转头跟着衿娘说着话。“不过都是些小玩意,前些日子皇兄赏了很多好东西,本宫也是借花献佛罢了。到底还是要你喜好才是最要紧的。”
我不由回身问道:“这是如何做到的?”
“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?”我即使心下是晓得她过得不好的,但是还是存了点但愿想听她对我说一句安好。
我不免有些泄气。
“回公主的话,奴本是江南女子,家中以经商餬口,故而自幼习得几个字。后卖身为妓,才断了诗文动机。”
红藕香残玉簟秋。轻解罗裳,独上兰舟。云中谁寄锦书来,雁字回时,月满西楼。
“也不过就是那样。畴前在寻欢阁的时候,便是日日卖笑。厥后进了三皇子府,到底日子是好些了,但也不过是卖笑,只不过只对一人卖笑。现在,也就如许了。”
“听闻冉嫔调得一手好香。前儿个本宫去给太后存候,听闻太掉队来就寝不佳,本宫心中甚是不安。那便劳烦冉嫔操心调制出一款安神宁心的香料替本宫进贡给太后。别的再誊写金刚经十遍送去宝华殿请国寺里的师父好好念念,算是为太后祈福了。”
提及来,衿娘是我在宫里独一的朋友。她本是出身烟柳之地,是长安最大的青楼寻欢阁的一名妓子。虽并非花魁,但裙下恩客很多是文人雅客,反倒使她在长安风景无两。
衿娘向我福了一下礼算是谢了恩,然后在丫环的搀扶下坐在我劈面。
踏出子衿殿的时候,西边除却朝霞,还要一抹浓厚的乌云,一副风雨欲来的姿势。到底这后宫并非平常地。今后新人进宫,后宫的风云怕是要变了天了。
衿娘听我这般说着,倒笑出了声,那笑里还是如往年般娇媚多姿,但是到底沧桑了几分。“你瞧瞧,现在当了家,到底还是不一样了。好了,那冉嫔本日被你这般怒斥,来日别人也会以她为鉴不敢等闲冒昧。你在我这耍了好大的威风,现在倒万般皆是我的不是了。”
她神采惶恐,不敢接过手镯。但看我执意如此,也便只好收下了。
六宫琐事缠身,给子衿殿的礼品早已备下,我却迟迟未能脱身去拜访衿娘。实在左不过是新皇即位,六宫诸事都要定好端方,让底下的人守本分。加上我本就是第一次协理后宫,上头又没有一个国母来教诲一二,以是学起来有些吃力。
我昂首在她的屋里环顾了一圈,在珠帘中间还放着一个檀木书架,上面安设着自先秦至今的诗集,我不由有些讶异。“本宫听闻你出身花柳,怎的也识文断字?”
“是韩丞相的令媛韩萱。前些日子随夫人进宫看望太后,太后一见就甚是喜好。”
一曲《月满西楼》,道尽了多少女子的相思愁苦。衿娘现在恩宠优渥,这相思之人,天然不会是朝夕相对的苏颖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