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
“家父暗里暗利许于贵府诸人,同谋施得此计。”邵长韫眸色郁郁,淡淡说道。
“千里之堤,毁于蚁穴。朱门之贵,亡于内哄。贵府若不是是以条家训,府内嫡庶袭爵之争不竭,引转圣上龙目。父执觉得,这人间另有朱门谢家吗?”
“谢父执真觉得家父只用了一计,便保你一脉遁逃圣京吗?”邵长韫猛可里大笑出声,眸燃烈火,唇挑锋芒,厉声说道。“萧帝冬狩遇刺,群臣跪保谢氏忠魂,谢家家训改立,父执出世避祸。这一桩桩、一件件,哪件不是家父心血所凝!”
“谢父执言重了。贵家军功赫赫,乃圣上股肱之臣。新近,金陵平叛一战中,两位令孙更是立下汗马功绩。圣上最是爱重名声,怎会于此时自断臂膀。”邵长韫神采稍转凝重,言辞间不经意地流露了谢邵两家来日结局。
“那……群臣跪保小儿永安一命,莫非不是顾念同僚之情?”谢嵩骇然问道。
好一场环环相扣局中局,要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文细述。
“平渊。”谢嵩声涩语咽地唤了一声。
“你谢家儿郎的命是命,我邵家就不吝命吗!”邵长韫大笑出声,厉声道:“我邵长韫行可行之计,谋可谋之事。既是弃子,多说无益。”
“是家父动用了多年所埋暗线,层层运营所得。”
谢嵩唇色微微转白,淡淡哂笑道:“自古功高震主者,有几个能有好了局。且当今圣上思疑成性,谢邵两家联婚,已是危如累卵、破在朝夕。”
此言系喃喃自语,谢嵩尚未闻声。只见谢嵩眸中暴露一丝断交之意,他展袖拜倒,以额触地。恭声说道:“求贤侄救我谢家永忠一脉。”
“当年,是家父自戕为父执作保,且立下了‘邵氏以后,非死不离圣京’之誓,父执才得以脱身拜别。”
言罢,再不看谢嵩一眼,回身拜别,再无别话。
“平渊,我……”谢嵩听邵长韫语气不善,一时竟无话应对。
“当年,谢父执权重望崇,手握我大成半数兵力,圣上怎会等闲放父执拜别。”邵长韫敛袖攥紧双手,颤巍巍地说道。“且当年,家父并不是因病归天。”
“贤侄看得倒是通透。”谢嵩神采微微有些怔忡,感慨道,“未多一言,便洞纤毫。几载的养尊处优,看来并未磨剪你的锋刃。”
谢嵩嘴角索索几不能言,手中珠串被他尽数扯断,轰隆啪啦落了满地。他咳喘了两声,苦笑道:“合该你不该老朽所求之事。我谢家子孙,实是太不争气,白费了文叔当年一番心血。锋芒尽显,尚不知收敛。”
谢嵩闻言,狠命拽紧手中佛珠,口气有些绵软道:“那老朽当年能顺畅离京,圣上未曾相阻,也是……”
江勇见邵长韫拂袖拜别,自外间出去,恭敬地将谢嵩自蒲团搀扶而起。他见谢嵩神采平平,不由担忧道:“谢国公当真不会救二爷一脉吗?”
谢嵩见他仍不搭言,沉吟半晌。面上挣扎之色顿显,自齿缝间挤出一段深埋于心的旧事。
邵长韫缓缓点头,脸上光影跳动,显得有些许狰狞可怖。
邵长韫被谢嵩此举一惊,却未曾避开,他立于本地,轻飘飘的说道:“鱼与熊掌不成兼得。当年施计之始,此脉已是弃子。”
“那改立家训乃是老朽一人之意,又怎会是文叔之计。”谢嵩心中疑云重重,如是问道。
邵长韫脸上浮起一抹叹惋之色,不由辩白道:“庭岳昂藏七尺躯,心之所系,身便从之。”
邵长韫唇角划过一丝调侃之意,腔调还是平平无波道:“若不是当年父执与家父指腹裁襟、商定朱陈事,凭现下邵家在朝中的职位,是万不敢攀扯贵府这朱门高户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