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花宫和御花圃一个在西边，一个在东边，卫康和周双君从小锦衣玉食，身娇体弱的，在大雪里能走个十丈远就算有本事了，如何能够跑到这么远的处所来？
卫泽清楚是睁眼说瞎话。
一声来自傅皇后，另一声，竟是还在病中的碧瑶夫人喊出来的。
雪中的宫殿寂静宏伟，朱红高墙，油碧屋瓦，青绿彩绘，金碧交辉，雪光映托之下，愈显庄严沉寂。
本来，碧瑶夫人被周慧帝囚禁以后，周双君几次求见周慧帝，每一次都绝望而返，前几天更是干脆闹起绝食，连续三天不吃不喝。卫康传闻后，进宫来看望她，可周双君对他非常仇视，两人吵了半天，负气跑到外边吹冷风，一转眼都跑没影了，卫泽只好到园子里来找。
“是育碧公主。”
卫泽看周瑛华面露担忧之色，面色一沉，“我畴昔看看。”
“出了甚么事？”
两人一个穿佛青缎面宽缘鹤氅，一个着海棠红哔叽大氅，并肩走在纷飞的大雪当中，身后留下几道长长的印迹。
“你若喜好，朕让花房的人把盆景移到暖棚中去，何必比及来年？”
紫珠树先花后叶，丰盈矗立，枝头挑着一丛丛怒放的紫珠花，一簇数朵，微微颤颤，形如胡蝶。
“谁刺伤的？”
韩宁抬高声音：“育碧公主和庄王在椒房殿打闹，不晓得如何动起刀子来了，庄王的胳膊被刺伤了。”
“嘘，别出声。”
周瑛华却感觉八成绩是周双君，以周双君的暴戾性子，爱而不得，甚么都做得出来。说不定宿世卫康那小子就是栽在周双君手里的。
“哎呀！”韩宁一拍脑袋：“差点忘了，椒房殿那边出事了，杨姐姐怕你在外边吃惊吓，让我来接你。”
碧瑶夫人似哭似笑，状若疯颠，“康儿不是你们傅家的！”
来人仿佛迟疑了半晌，谨慎翼翼拉起周瑛华的大氅一角，把她带到一丛枝叶扶疏、富强蓊郁的紫珠树前面。
傅皇后扑到卫康身边，一把推开披头披发的碧瑶夫人：“看看你女儿做的功德！康儿如果有个三长两短，我要她偿命！”
韩宁仓促打量卫泽几眼，宫女们也忍不住把目光直往卫泽身上飘。
“公主！”
两声呼喊同时响起。
周瑛华不喜幸亏雪天撑伞，大抵是当孤魂野鬼当得太久，已经对风雪无所害怕。
卫康还真有事。
这声音周瑛华耳熟得很，不过她很少听到周慧帝用这类轻柔的语气说话。
卫泽接太小手炉，冻得生硬的手指触到温热的炉盖，麻痹的指尖垂垂规复知觉，继而有些刺痛，然后一阵阵发痒。
周瑛华怕卫泽不安闲，轻咳一声，“你如何出来了？”
韩宁的喊声挡住卫泽近乎呢喃的一声梦话。
韩宁提着裙角一起小跑，几个宫女跟在她身后，神采都有些欠都雅。
大抵是卫泽神情无辜，五官带着孩子气，她不知不觉用了诱哄的口气，仿佛当年和小侄子们说话时的模样。
看到卫泽，韩宁一怔：“他是？”
声音像是在温水中浸过似的，珠圆玉润。
笑声由远及近，甜得就像裹了蜜水的龙须糖，又揉进一层糖霜，又黏又腻，粘在牙齿上，扯都扯不开。
“公主，我……”
这一声几近是她从肺腑里喊出来的，凄厉非常。
花枝掩映下，是一张熟谙的清秀面孔。
宫女们撑开几把巨大的翠竹伞，挡在几人头上。
他把手炉掩进广大的袖摆里，手心热起来以后，周身都和缓了很多。这一点微末暖意，仿佛无穷无尽，能送出一股绵绵不断的热流，烫得贰心头热乎乎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