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下,织素强忍着笑意,素手漫卷吵嘴纸,复换新纸。
婢女点头道:“不知。”
一入室中,暖意透神。
“唉……”那人长长一叹,鼻子颤了两下,皱着眉头,端起陶盏,咕噜噜一阵饮。身边的小绮月定定的看着他,细眉轻挑,小嘴微张,晶莹苗条的鼻子,一抽一抽,心道:‘好苦,好苦,寄父真不幸……’想着,想着,吐了吐舌头。
“唉,绮月,行书时,需得凝神沉心、心无旁骛方可。”那人欣然一叹,拾起细笔,走到小绮月身后,渐渐坐下来,半拥着小绮月,握着她的手,大手合小手,小手拽细笔。
“绮月……”阁房有人回应,其声清冷,略带多少黯哑。
“嗯,雪兔……”小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,脸颊的垂云流苏轻颤不休,继而,抬着小面庞,借着烛火与雪窗,打量着寄父。但见寄父神采略显惨白,剑眉微微皱着,昔日星辉如海的凤眼也半眯着,好似正渐渐堕入深思。
“嘻嘻嘻……”
“掌了的,阿娘掌着橙,绮月勿需掌。”小女孩细眉一皱,嘴巴嘟起来,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悄悄一溜,转至月洞外。
“寄父?”小女孩摇了摇寄父的手,不安的唤了一声。
那人嘴上笑容更浓,紧了紧肩上鹤氅。
“格格格……”
素衣女子瞅了瞅帘内,伸指靠唇,令婢女禁声。两个婢女露齿嫣然,却不闻声,喧闹若画。
细笔雍娟,笔迹婉约:“博收群史,得古名姬二十余人,共成一卷,尚未删定,不敢上呈。摹锺繇三帖,愧未似为恨,直欲废书耳。酷寒知体更佳为慰……”
入得书室,那人却并未止步,织素柳眉一皱,欲言又止。厥后,那人阔步行至外室,将半掩的门推开,一步踏入雪色六合中。室外,簇雪纷繁,缠着玉桂,绕着朱廊。廊内廊外,仿若铺得厚厚一层白绒席。
凌晨,轻风轻漫,雪犹未散,皓皓洁洁姿意33铺展。极目致远,危山若铸玉,曲溪似凝琉,千里江山浑然一统,尽作银妆素裹。
两荤两素,一盅浓汤,另有满满一瓮细粟羹。荤者,光彩橙黄,乃是小鹿脯与黄獍胁,俱乃滋筋补骨之物。素者,碧绿如玉,一碟桂蜜伴胡瓜,一碟酱伴鱼腥草,皆是郎君爱食之物。
雪,簌簌落了一夜。
“郎君……”身后传来轻唤,众女已将物什备好。那人剑眉一放,洒然轻笑,落座于案。
半晌后,穿戴整齐,头顶青玉朱梁冠,内着月色箭袍,外罩雪羽鹤氅,腰缠巴掌宽的玉带,脚蹬翘头乌墨靴,身姿苗条,恰若玉树临风、朗星映月。也许心神敞开,微显惨白的脸颊泛着一抹浅红。织素退后几步,微仰螓首,打量着他,见其神光抖擞,心中稍稍必然。璇即,命婢女摆下早已备好的吃食。
织素抿嘴一笑,跪在他的面前,奉上香气四溢的木盘,柔声道:“郎君,药虽苦,然益身,不成不饮。”
小女孩行走于雪中,素雪樱红各娇容。
“吱呀……”数息后,室门轻开,走出两名美丽的婢女,朝着素衣女子端手万福。
‘寄父身子尚未尽好,言语犹且囫囵呢,如何可捉雪兔?’小女孩眨了眨眼睛,心中微微失落。
待婢女铺上苇席,那人嘴角一裂,对着茫茫瀑雪揉了揉左肩,既而,将双拳对在胸前,深吸一口气,璇即,手臂不住加劲,向摆布缓括、缓括。一干女子们一瞬不瞬的看着他,待见他神情如常,竟然齐齐的吐了一口气。
小绮月转腕荡墨,半点小唇尚且悄悄吟哦,未几时,玉额即现珠汗,笔尖亦微微颤抖起来。那人见了,剑眉紧皱,嘴唇越抿越薄。小绮月本已心怯,眼角余光也一向溜着他,见他不喜,心中怦怦乱跳,一个不留意,笔尖猛地一滑,顷刻间,便见一道墨线直飙,将满纸书卷横拉,恰若一剑中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