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仙嗡……”
城东门驶出一队牛车,当行至无人之处时,后车帘开,几名侍从自内抬出两具衣衫不整的尸身,往草丛中一扔,大步而去。
半炷香后。
……
恰于此时,秋风悄起,卷起美郎君的袍角,如旗纹展。半晌,美郎君缓缓将目光至柳道收回,伸手拂落肩上两片流苏叶,随后将袖一卷。背负在后,大步踏出院中。
“扑通,扑通!”两声闷响。
亭中寂静,针落有声。
一个时候后。
声声娇喃似喜似泣,腻而不断、绵而不竭,此中更有粗气疾喘如牛,伴跟着“吱吱吱!”的老鼠偷油声。
周札淡声道:“愿闻《采薇操》,尚请刘郎君鸣来!”
刘浓道:“刘浓鸣琴而知音,除音以外,别无它物!”
说着,捧起案上之琴,向对案一递,不再作言。此事绝无能够善了。何必心存幸运而事畏!统统但凭君意作决,刘浓将持剑以待。
闻言,刘浓朝着亭外正阳之日深深一个揖手,对着周札虚虚一拱,朗声道:“是非自有曲直,公道安闲。苛吏与刘浓何干?若言令酷,刘浓几乎命丧于逆,此当为酷也!若言是非,便是天踏地陷,曲直安闲!今方与太守对席,如有不当之言,尚请太守莫怪!但是,刘浓赤子之心天日可辩,便是刀斧作林,亦是此言!太守为听琴而至,刘浓鸣琴而示,还琴于归。但在曲中求直也!”
终究挑了然?周札择《采薇操》一曲,不过是以此指责刘浓以乱易暴!刘浓本不想与其啰嗦胶葛,但亦心知切不成粗心,如果周札持着本日之言喧之于野,指不定便会使本身名誉大损,而这恰是世家对案相博时惯用之伎俩!先毁其名,再诛其族,便是如此!
周义已亡,我终是未能保住玘兄仅余骨肉,昔日江东豪强、吴兴周氏,一门三支,现在分栖一支,断绝一支,莫非此乃天意,欲绝我周氏乎?
侍从顿步于室外,朝内一探,轻声道:“郎君,吴兴周太守出城了!”
刘浓思续电转之间,将盘着的袍摆一拂,收回“噗”的一声轻响,身子微作前倾,冷声道:“太守何故曲解此仁义?妄释其乱暴!太守之仁,刘浓不敢取之,不屑取之!贤人有言:‘人法地、地法天、天法道、道法天然’。故而,天发杀机,斗转星移;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;人发杀机,六合反覆!此为何也?皆为道之所法也!此为何也?当为天人合德,万变之定基也!法剑明悬,法之地点是为不罚,此为上善!但是,如有人持刃欲行不道,刘浓必还之以剑簇!非为它也,只为道之地点,不得不为,不成不为也!刘浓,不敢滋长其乱暴!”言罢,重重一个揖手,目光冷寒似剑逼。
如此一想,下腹似有火灼,脚步便加快,疾疾地行至室前,脱了脚下木屐,踏入室中。
倏尔,女子一声长嘤,男人一声闷哼。
周札携琴而出,刘浓将其送至院门口,负手立于檐下,目逐其拜别。
刘浓深深吸得一口气,将心神缓缓导回,双手在琴之尾端一按,顺势一拂袍袖,淡然一笑,揖手道:“昔年刘浓懵懂,蒙太守奉送而不知,现在琴犹在案。该当物归原主!”言罢,双手缓缓下沉,落膝作按,身子挺直若松,目光则似平澜,直视劈面的周札,不避不掩。
将将行至中室,突闻异声传来,身子猛地一顿。
刘璠随声而应,将笔往纸上一扔,挥袖踏出室来,凭栏斜眺谢氏水庄方向,心道:周札仓促而来,吃紧而去,周义却未与他同归,莫非早已拜别?果然是浅积不过百年之族,皆是鼠须短视之辈,见势略难,便惜身而退!视族人之辱若未见,徒惹人笑尔!如此之族,不亡,岂合天理!不过,刘氏子现下有谢裒与纪瞻作依,以我之力,若与其难堪,委实有些捉襟见肘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