节度使之位父死子继,他觉得河阳是他裴家的天下,想单独为政吗?何况这例子一开,今后别处节度使纷繁师法,当如何应对?
高修远不测,拦住伴计,“少夫人是不喜这墨,还是……不肯听这劝谏。”
“少夫人挑的这是嘉州江石砚,石质细致,发墨快,能蓄墨数日不腐不涸。鄙人生在嘉州,晓得哪种墨锭配它最好。”高修远踱步过来,从别处另取一块墨锭,摆在令容跟前,“这墨配它最好。”
“不熟谙。”令容答复。
本日原已结了账,见到令容后特地追过来,不止是为两句道歉,更首要的仿佛是――他想奉告令容,当日的承诺他记取,不是他言而无信。
此行檀城,虎穴深切,他既然亲身来了,要做的可不止是探查真假!
谁知过了两日,令容再度出府,竟然又遇见了高修远。
令容自知太夫人不太喜好她,除了偶尔搀扶,也甚少往她跟前凑,大多数时候都跟韩瑶陪在杨氏身边。回府前,各得意了一支插瓶的梅花,两瓮今早才摘的新奇梅花瓣,泡酒或是做糕点蜜饯都极好。
自放走高修远后,她便没再见过此人,谁知嫁入都城背面回出来赏雪,竟会遇见他。
想通这点时,高修远怔了下。
裴烈十五岁参军,悍厉勇猛,兵马半生后节度河阳,居功自大,目没法纪。因河阳数万驻兵格外勇猛善战,军粮马匹都胜于别处,裴烈又在军中极有威望,朝廷临时有力压抑征缴,只能听任。
令容心有芥蒂,敛了披风,淡声道:“高公子,好巧。”
动静报回,举朝哗然。
唐解忧笑容不改,只啧啧叹道:“这满坡雪景,实在都雅。”目光却落在高修远身上。
令容抬眉,“公子感觉呢?”
半晌,自笑了笑,将那方蕉林仙鹤的墨锭收起,“那么,多谢指导。”说罢,也给他还了个礼,带着宋姑和枇杷结账走人。
砚台墨锭虽是常用之物,她却只粗知外相,看高修远这笃定态度,想必比她更清楚,本该采信。可他言而无信,借寺人的手挟私抨击,将她推入火坑,她心中毕竟有芥蒂。
永昌帝调集韩镜和数位重臣商讨过后,虽不敢直撄其锋,却派了韩蛰出京,以彻查使臣被杀一案的名义,在查办其他案子后顺道前去河阳探查真假。
令容当晚就做了一盘糕点,吃得心对劲足。
令容稍感不测。
“是吗。可我如何传闻,是公子那位表叔开了尊口,我才气进都城。”
韩蛰在锦衣司两年,被伏击了不知多少回,身边带的都是纯熟精干之人,倒也不惧。这波伏击人数甚众,如群犬扑来,他难以斩除,便沉目肃容,听风辨音遁藏箭锋,往遥遥可见的檀城城门奔驰――到了那边,对方总归会有所顾忌,不像深山野林中肆无顾忌。
这两个揖让令容稍觉不测,毕竟高修远比她年长,姿势也过于慎重。
令容带了宋姑和枇杷随行,循着伴计的指引上了二层,半人高的长案上摆了诸般砚台墨锭。店中人少,二层也不见旁的身影,她挑好了砚台,瞧了些墨锭,相中一方松鹤延年图样的,正要叫那伴计装起来,却听几步外有人道:“那墨虽好,跟这砚台却非良配。”
因年节里要回门,令容除了请宋姑给娘家世人备礼以外,禀明杨氏后,特地往街上走一遭,去都城驰名的笔墨轩里,给父亲挑一方上好砚台宝墨,给娘亲挑些松花信笺之类的东西。
这话却把高修远问住了。
“很奇特吗?”令容淡笑,风吹动帽兜上乌黑的狐狸毛,悄悄扫过脸颊,眼神却颇冷酷,“毕竟公子回了一份大礼,既然礼品丰富,怎能不查明启事。外头风冷,就此别过。”说罢,挽着韩瑶径入雅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