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的韩蛰,正骑马在河阳地界的险要山路间飞奔,身后铁箭如雨。

高修远仍站在原处,看她缓缓走下楼梯,窈窕身姿包裹在大氅中,唯有发髻如鸦,珠钗精美。他踱步畴昔,推开半扇靠街的窗户,看她被人扶进马车,只剩下香车四角流苏轻晃。

“是吗。”她把玩墨锭,随口道:“何故见得?”

想通这点时,高修远怔了下。

……

韩蛰在锦衣司两年,被伏击了不知多少回,身边带的都是纯熟精干之人,倒也不惧。这波伏击人数甚众,如群犬扑来,他难以斩除,便沉目肃容,听风辨音遁藏箭锋,往遥遥可见的檀城城门奔驰――到了那边,对方总归会有所顾忌,不像深山野林中肆无顾忌。

高修远神采微黯,退后半步,作了个揖,“这事确切是我扳连了少夫人。当日我确切没跟田将军提尊府的事,得知内幕时事情已成定局,愈发惭愧。本日机遇刚巧见少夫人到此,特地跟过来,至心道歉。”说罢,又作了个揖。

而他需求的,就是对方顾忌收敛的这几个时候。

本日原已结了账,见到令容后特地追过来,不止是为两句道歉,更首要的仿佛是――他想奉告令容,当日的承诺他记取,不是他言而无信。

走入雅间时,韩瑶如是想。

现在离河阳节度使所驻的檀城不远,对方脱手愈发凶悍。

此行檀城,虎穴深切,他既然亲身来了,要做的可不止是探查真假!

唐解忧笑容不改,只啧啧叹道:“这满坡雪景,实在都雅。”目光却落在高修远身上。

裴烈十五岁参军,悍厉勇猛,兵马半生后节度河阳,居功自大,目没法纪。因河阳数万驻兵格外勇猛善战,军粮马匹都胜于别处,裴烈又在军中极有威望,朝廷临时有力压抑征缴,只能听任。

过了小年后很多店铺都关门打烊,笔墨轩里也比平常冷僻很多。

谁知过了两日,令容再度出府,竟然又遇见了高修远。

动静报回,举朝哗然。

令容稍感不测。

他自幼做事随心,胸怀开阔,初上京时感激田保照拂之恩,相处日久,看清为人,垂垂冷淡。得知令容嫁给韩蛰是田保作怪后,愈发忸捏,更不敢再接受田保的“恩典”,寻个由头搬到别处。因他书法成就甚高,起了个雅号,将画寄在这笔墨轩中售卖,每幅能得三四十两,足可余裕度日。

“少夫人挑的这是嘉州江石砚,石质细致,发墨快,能蓄墨数日不腐不涸。鄙人生在嘉州,晓得哪种墨锭配它最好。”高修远踱步过来,从别处另取一块墨锭,摆在令容跟前,“这墨配它最好。”

亏她当时还感觉他如仲春春柳,隆冬明月,有清逸隽秀之气。却本来也是气度局促,仗着权势挟私抨击的人,如此操行,实在玷辱了那副清雅边幅。

回过身,书架间光芒暗沉。蓦地想起当时被困在陈旧屋中,绝望仇恨之际,少女排闼而入,衣衫飘飘,笑容娇丽,声音柔嫩。

自放走高修远后,她便没再见过此人,谁知嫁入都城背面回出来赏雪,竟会遇见他。

令容抬眉,“公子感觉呢?”

令容出了笔墨轩,顺道往西市去,叫红菱挑了新奇鸭舌、鸭皮、冬笋,归去后在杨氏的小厨房里做道煨鸭舌――韩蛰脾气冷酷深沉,她白吃了美食不敢投桃报李,只能给杨氏和韩瑶多回报些。

她内心有些踌躇。

待令容分开不久,劈面银楼中,唐解忧戴着帷帽,领了丫环仆妇进笔墨轩挑些纸笔,在楼阁内留意走了一阵,瞧见那日曾在梅林见过的少年时,竟自浅笑。

这话却把高修远问住了。

高修远不测,拦住伴计,“少夫人是不喜这墨,还是……不肯听这劝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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