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又胡说!”宋建春板着脸责备,却仍点头道:“是他。”
倘若宋重光没许过那些信誉,倘若她对宋重光情义不深,或许能对妾室视而不见。
令容曾见过他一回,是在客岁。
宋建春大怒,将宋重光狠狠抽了一顿,过后,阮氏却仍做主将那女子纳为妾室。
满腹劝说的话终化为感喟,宋建春踱步出门,叫令容回屋安息。
这般千娇百媚的女人,哪怕入宫封妃也能大放异彩,却平白被不知珍惜的儿子迟误了数年,连他都感觉心疼惭愧。
眼中潮热消去,想到即将相逢的哥哥时,犹有泪痕的脸上垂垂暴露笑意。
没想到短短一年光阴,韩蛰安定兵变,手握重权,竟能让那荒唐无能、穷奢极欲的昏君禅让帝位,重整国土。这回哥哥能蒙大赦,算来还是该感激他的。
……
彼时韩蛰已升任门下侍郎,以相爷的身份受命去平兵变,路子潭州时被宋建春接待。
骨气大人名叫韩蛰,出身相府,文武兼修,因生于惊蛰,便取了这名字。
傅家的伯位是祖宗挣的,传到令容祖父这一代,垂垂式微,早已不复昔日光辉。祖父秉承爵位后平生勤奋,官居四品,因暮年在外奔波,膝下两个儿子疏于管束,感染了一身纨绔气――为官之余,两人爱斗鸡走马,喝酒听曲,朝堂上无甚建立,难入中枢。
目光扫过诏令,还未看到开端,眼眶发热,视野就恍惚起来。她垂着头,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,渗入柔白宣纸,晕染开团团墨迹。
六合间的统统猝然温馨。
那会儿还是初夏,令容才叫人做了豆糖粉饺,吃得心对劲足,在后园漫步消食。因感觉热,叫人回屋去取团扇,坐在牡丹丛的青石上小憩,不知怎的睡了畴昔。
和离于她算是摆脱,唯独不舍的只要宋建春。这位娘舅膝下没有女儿,从令容出世时就心疼她,先前两家订婚,后代结婚时,还欢畅得开仓散米,为小伉俪求福报。现在闹到这步地步,心中必然非常难受。今后虽与宋重光一别两宽,娘舅这些年的苦心和恩典倒是不能忘的。
令容坐在车中,靠着软枕入迷。
厥后府里获咎了宫中权贵,被卷进一场莫须有的谋逆案,男丁尽数问罪。因宋建春在潭州为官,令容的娘亲便只好携她到潭州餬口。
隆冬傍晚,暑热犹在,潭州刺史府的后院中风送荷香。
阖府亲眷,活到现在的就她和在京郊石场退役七年的哥哥。
青梅竹马,豆蔻婚约,宋重光慎重承诺,此生只与她一人白首。
风卷着雨点打在车厢,吹得侧帘乱飞,令容怕雨滴扑出去,忙跪坐在车厢中,想拿小银勾挂住侧帘。滚滚雷声中,透过卷起的帘角,俄然有森冷寒光逼近,未等令容反应过来,锋锐的铁箭便破帘而入,重重刺在她的脑门。
他十五岁参军,十七岁回京插手科举时高中榜眼,文武才气令人叹服。入仕后,在刑部历练了大半年,便调到锦衣司中当差,专办关乎皇家亲贵、朝堂高官的案子。因他办事时心狠手辣,旁人畏敬惊骇,不敢直呼其名,背后里群情起来,便以“骨气大人”代称,久而久之,这雅号便传开了。
……
宋建春忙道:“这是该欢畅的事,快别哭了。”
现在傅益被赦免,和离的事就无需再拖着了。
可眼泪却越掉越疾,直到那张宣纸被眼泪泡得皱巴巴的,令容才红着眼睛昂首,向宋建春施礼道:“哥哥能撑到现在,端赖娘舅办理照顾,令容和哥哥铭戴德德!”
宋建春劝了几次,见令容情意已决,自知儿子做事不当,委曲了外甥女,只好承诺。因怕出府后令容没人照顾,执意要等傅益十年役满再送她出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