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蛰神采微变,“那两人是咎由自取,傅氏却分歧……”
“亏你还记取!”韩镜的声音拔高些,拍着桌案,脸上已覆盖一层肝火,“傅氏娶进门才多久,不知循分守己,竟连番肇事!解忧的事也罢了,现在又来勾引你!那傅家甚么德行,平常就仗势欺人、为非作歹,招惹了田保,无端让皇上赐婚,你再去给脸面,他们还不反了天!府里费了多少心血,你娘舅在河阳吃了多少苦,岂容他们来添乱!”
“是她。祖父若不信,可查问在场的羽林侍卫。”
“宋建春?”韩镜公然肝火稍敛。
这般心态,想要的明显是乱世,跟韩家要走的路截然分歧。
韩蛰分毫不让,“祖父教我读书为政,这条路当然要机谋狠厉,但若事事斩尽扑灭,对无辜妇孺也动手,如何成为明君?有罪有过之人,孙儿自不会有半点手软,但傅氏从无不对,昨日长孙敬偷袭时,还是她引开长孙敬救了孙儿性命,岂能以怨报德?”
“吃过了,方才去漫步消食。夫君呢?”
阴暗逼仄的囚室里, 铁骨铮铮的男儿被打得皮开肉绽,奄奄一息,含血吐出的话却只要仇恨——
韩镜听罢,沉吟半晌才感喟道:“可惜了。凭他的本领,若招在麾下,会是一员干将。既是如此,就无需脱手救援,该如何措置,天然有律法讯断,让刑部和田保办吧,弑君谋逆不是小事,别蹚这浑水。”
“孙儿感觉不可。长孙敬虽有弑君的胆量, 却只凭一腔孤愤, 言谈之间, 半点都不提保全大局, 只欲杀了昏君而后快。”韩蛰回想狱中景象, 眉头微皱。
韩镜皱眉,不悦道:“游山散心?不像是你会做的事。端五前你从河阳返来,只让樊衡回京复命,你迟了几日才回,是去了金州傅家?”说着,站起家来,负手走到韩蛰跟前,双目矍铄,颇含苛责。
走出藏晖斋,韩蛰神采冷凝,连韩征从不远处打号召时都没留意到。
“倒有些胆气。”韩镜沉吟, “此人可用吗?”
“恰好,我叫红菱留了一份。”令容只当他是为昨日刺杀的事烦忧,也没多打搅,待红菱端来糕点小菜,利落摆在桌上,陪着他又吃了半块糕点。她本日穿的衣裳宽广,用饭时也谨慎翼翼,尽量不让身材碰到桌沿。
韩镜的脾气他最清楚,在朝堂摸爬滚打数十年,又手握相权劳心劳力,眼瞧着天子代代昏聩,民气渐散,百姓遭难,哪能视若无睹?这些年不止府中走在刀尖,娘舅家也是战战兢兢、苦心运营。谋逆的事韩镜志在必得,也是以苛求万无一失,不肯出半点不对。
铜鼎中卷烟袅袅,祖孙俩又说了半天昨日刺杀的事,韩镜啜了口茶,看向韩蛰时眼中精光奕奕,满含核阅,“昨日人多眼杂,我也没问,平白无端地你怎去了后山,偏巧碰到长孙敬?”
“孙儿明白。”
“杀了这狗天子,恰好让有本领的人来争,谁当天子都比他好!”
肝火和不满积累了多日,韩镜斑白的胡子都在颤抖。
韩镜沉目不语,明显是在考虑。
“娶来放着,权当安排。”
“是孙儿带傅氏游山,可巧遇见。”
看起来她很乐意让他过夜书房,比老太爷还乐意。
这类有底可查的事,瞒也无用,韩蛰不做半点粉饰。
但明白并不代表认同。
韩蛰“嗯”了声,问道:“吃过饭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