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容低垂着头,目光只在方寸之地打转。

那晚辉明楼中, 发觉韩瑶对高修远异乎平常的挂念和差异平常的羞怯以后,杨氏便留了心,回到府中,叫了经常跟韩瑶出门的丫环一问,才得知先前韩瑶频繁出门, 是常去高修远那边拜访, 催促一幅画。

这两天里,他大半的心机还是落在了田保那鬼画符般的账册上。那册子画得虽混乱古怪,锦衣司里却也有很多能人,按着田保目不识丁的心态猜测,再循着锦衣司里把握的动静考虑,竟然也看懂了大半。

令容昂首,对上他深沉的眼睛,微觉不测。

令容便点头表示,待枇杷等人都出去了,才扶着韩蛰往里走,“夫君如何了?”

回想她方才下认识解释,急着避嫌时的神情,韩蛰才俄然明白横亘在伉俪间的隔阂――她先前执意和离,心存顾虑,应当就是为这隔阂,总以外人的身份自居。

韩蛰的目光将令容浑身高低打量,有些核阅游移似的。

方才令容随口问出时,他确曾游移,毕竟跟田保的较量,不止是你退我进的朝堂博弈,更关乎韩家介入兵权的筹算。如许的事,平常只祖孙三人商讨,偶尔也会奉告母亲杨氏,连韩瑶和韩征都一定能知情。

韩蛰已将药粉薄纱备好,胸膛赤着,受伤的腿搭在劈面椅上。

他晓得母亲的办事,无需他多操心。

“这孩子,客气甚么。”杨氏笑了笑,晓得强留不住,便挥手斥逐旁人,缓缓道:“昨日因你伤着,有件事我没好提,现在既然病愈,倒想烦劳一事。”

……

灯架上烛火微晃,韩蛰大步而入,衣衫带着风,走到令容跟前时,伸手在她肩上扶了下,沉声叮咛旁人,“都退出去!”声音降落,却似有些火急。

“上回蓁儿烦你画了幅梵刹的图送给她表姐,送到那边,家父见了,甚是喜好。说句托大的话,都城里奇物虽多,白叟家上了年纪,也一定能看进眼里。倒是你的画清雅脱俗,别具一格,我想送幅给他,不知你肯不肯帮这个忙?”

――那是个儿子就好了,养上十几年,把朝政丢给儿子,他便能高乐纳福。

令容内心砰砰的跳,对他的游移心知肚明,别开目光。在她出言遁藏前,韩蛰终究开口,“你不是外人,是我的老婆,是韩家的一员,在我跟前不必顾虑。朝堂上要紧的事我不说就是,不会活力。”

在贰内心,她算韩家的一员吗?

她自悔讲错,明显也是发觉了这奥妙的府中情势――即便她不晓得韩家所谋的事。

出门时韩蛰已将中衣解开,浑身高低只要件亵衣蔽体。她仓促扫过,宽广健壮的肩背并没受伤,劲瘦的腰也挺得笔挺,想必伤的只是腿,悄悄松了口气,端着水盆畴昔,将软巾打湿。

今晨韩蛰跟令容去丰和堂时, 杨氏提起前晚的事, 又跟韩蛰探听高修远的秘闻, 得知他出身虽微, 却才调横溢, 很有主意。即便曾跟田保有过干系,倒是非清楚,并非趋炎附势之辈,这回身陷田宅,自救之余还能冒险取出田保的私账,胆气可嘉。

韩蛰垂眸打量她,看到她妙丽双眸间的些许忐忑,以及陌生。

昨晚母女夜谈, 韩瑶开初还颇羞怯,不肯说, 被杨氏点透, 才暴露心迹。

哪怕高修远对韩瑶一定成心,也总该尝尝,叫韩瑶看清楚了,才不至于迟误女儿。

但高修远却与旁人分歧。

真正的韩蛰少夫人,而不止是名头上,或者仅仅在床榻间的?

杨氏闻讯, 赶紧赶往客房。

他当即领命往玄真观传旨,将圣旨传到,因观主问候太夫人的身材,不免闲话两句,喝了两杯茶出来,就见唐解忧站在门口,朝他微微一笑,“二表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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