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何不是你!”杨氏打断她,“将赵氏塞到他榻上,企图教唆伉俪豪情的不是太夫人吗?哄着儿子喝酒,击溃他意志的不是太夫人吗?夫君这回为何受伤,为何差点丧命,不是太夫人埋下的祸害吗?”
如何会不记得呢?
丧事办起来,表里都有很多的事。
“那是毒疮,年初越久烂得越深。夫君当年多么意气风发,太夫人还记得吗?誉满都城的青年才俊,儒雅俊朗的人中龙凤,父亲也曾对他寄予厚望,可厥后呢?那几年他是多么情状,记得吗?”
那样长远的事,现在翻出来,仍然清楚。
杨氏的神情很冷酷,仿佛韩墨的伤跟她没有半点干系。
“太夫人亲手将他推到这步地步,却来怪我?”杨氏唇边讽刺,站起家子,缓缓走至太夫人近处,“招讨使本来是疆场上最稳妥的官职,他为何负伤,您可晓得?他伤在光州,那位赵氏的故乡!”
回到屋里时,就见太夫人背靠软枕躺在榻上,气味微小,双目涣散无神。
太夫人新丧,住在道观的唐解忧天然也被接了返来。
问过前后情由,召杨氏伶仃问话,杨氏只说是太夫人探病时问韩墨为何负伤,她照实答复,因提起二十年前的事,稍起了几句吵嘴――韩征既已坦白,杨氏也没坦白光州的事,开阔说罢,神采冷凝。
亲手养大的儿子有多出众,她岂会不知?出了赵氏的过后,他是多么模样,她又怎会不记得?沉默寡言,经常沉浸,及至赵氏身后,更是意志低沉,阖府世人亲眼所见。
韩镜仓促赶回,见嫡妻阖目躺着,重重叹了口气。
端五才过,因韩墨重伤、太夫人病着, 韩家天然没多少氛围。除了意义着在饭桌上添了粽子和雄黄酒外, 就只在各处插些菖蒲。杨氏还特地命人在丰和堂外多插点――偶尔菖蒲味道随风入窗,叫韩墨想着端五的气味, 内心能好受些。
庆远堂里慌了手脚,动静报出去,除了杨氏,旁人都觉对劲外。
杨氏嘲笑,“当然!”
旧时的是非对错,韩镜心中洞明。
“征儿曾来向我请罪。”杨氏话锋一转,“说他到了光州地界,得知赵氏身故的本相,才会内心发疯,不知如何面对夫君,骑马夺路逃脱。夫君定是内心惭愧,在征儿住处等着,谁知贼兵俄然攻来。两军交兵,刀枪无眼,夫君一介儒人,又是贼兵仇恨的朝堂高官,太夫人感觉,处境会如何?”
杨氏一声嘲笑,“他悔怨当年的事,跟你不靠近,莫非不是在恨你?”
尚书令官居正二品,嫡妻伴同夫君官职,领着二品诰命。
韩蛰冷肃如旧,韩徽甚少跟姊妹来往,韩瑶跟令容同进同出,梅氏带着孩子,也照顾不到旁人,唐解忧偶尔撞上韩征,那位的目光神情跟平常的玩世不恭截然分歧。年纪二十的男人,颠末疆场历练,添了几分沉稳,深沉蕉萃的眼睛里头卷着刀刃似的,每回触及,都叫她不自发地心虚。
府里的事接二连三,因韩墨重伤在榻,除了韩砚和韩蛰、韩征兄弟外,外头的事多是韩镜操心,身边的大管事帮手。又递信出去,叫在外为官的韩徽赶回都城。随即请阴阳司择日,两今后开丧送讣闻。
说罢,丢下犹自颤抖的太夫人,行至门边,唤仆妇入内。
太夫人眉头紧皱。
太夫人剧颤,神采煞白,唯有病后的血红涌上脸颊,明显情感冲动。
“太夫人身子不适,请归去歇着。”
子孙们轮番跪守灵前,不免要打照面。
主持中馈多年的将门之女,毕竟气度精干,隐然悍厉。
“这些天夫君重伤昏睡,醒来时,总说他悔不当初。”杨氏盯着太夫人,碍于她长辈身份而强压多年的痛恨涌出,目光几近要在她身上剜出个洞。她极力禁止满腔气怒,目光如刀,“他悔怨甚么,太夫人想必很清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