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容惊诧,却只能从命,伸手帮他解外裳。他的身材苗条矗立,肩宽腰瘦,令容年事尚弱,站在一处,还不及他肩头高。幸亏喜服不算烦琐,解了锦带佩饰,衣裳宽松起来,令容绕着韩蛰走了一圈,将整件衣裳扒下来搭在臂弯。
韩蛰随口应了,只说有事要去书房,先走了。
她当然不美意义当着韩蛰的面换衣,躲到浴房里脱下累坠的嫁衣,故意要跟宋姑讨主张,又怕韩蛰耳聪闻声了不好,只好憋着,冷静思忖稍后如何对付。
令容走出浴房时,身上穿了件海棠红的寝衣,那是宋氏特地筹办的,说新婚穿戴喜气。
他身上的喜服犹自冰冷,卷着淡淡的酒气。二十岁的男人身高体健,又曾在军中历练,坐在身边时,铺得丰富的床榻仿佛都陷了下去。他的面貌生得很好,表面冷峻结实,浓眉如同刀裁,双目通俗而有神。
令容报命倒了杯给他,感觉口中枯燥,也自斟了一杯,站在桌边缓缓喝下。
韩蛰顺手挥退旁人,上前摘了凤冠,在令容身边坐着。
如此一来,留给他的床榻就只剩了半边儿。
笑容娇俏,语声柔嫩,将内心的不痛快冲淡些许。
拐过屏风,便见红烛高烧,少女坐在榻上,双手交叠在膝前。凤冠嫁衣辉彩夺目,她一双水杏般的眼睛恰好瞧过来,吵嘴清楚,水灵灵的非常标致。端五前在金州郊野遇见时,她只穿家常裙衫,现在身披嫁衣,脂粉点染,烛光映照下,愈见肌肤细嫩,仙颜灵动。
枕边俄然多了小我,当然不太风俗,翻来覆去,半天也没能睡着。
相府各处,触目皆是喜庆的红色。游廊下隔几步便是蒙了红纱的宫灯,到了结婚用的银光院,安插得愈发喜庆,就连甬道旁的石灯上都扎了红绫,院中花树亦做装点,在未化尽的积雪映托下,如同腊梅初开。
令容不及他腿长,韩蛰又走得忽快忽慢,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。待走到韩老夫人所住的庆远堂时,寒冬腊月的,鼻尖竟自冒出层细细的汗。
韩蛰瞧了半晌,俄然改了主张,站起家略伸双臂,道:“帮我换衣。”
韩蛰却在此时睁眼,瞧着恨不得挂到侧边床板上去的少女,动了动唇角。
令容松了口气,自去梳洗,待打扮划一后稍坐了半晌,就见昨日端饭的仆妇走了出去。这位姓姜,畴前就是这银光院的管事,因行事周正,进退得宜,跟了韩蛰这些年,式微过半句责备,格外得丫环们恭敬。
韩蛰瞧着窗上烛影,脚下走得更缓了,及至门口,仆妇已然掀起夏季厚重的绣帘,他却游移了下才推开屋门。
谁晓得,韩蛰竟筹算歇在此处?
屋内炭火烧得旺,热气劈面而来。
外头飘着雪片,风倒不冷,出了银光院走至游廊拐角处,便见韩蛰衣冠严整,大步走来。他新婚可休沐五日,不必去衙署,只穿了身檀色圆领袍,外头罩着墨青披风,高大魁伟的身影踏雪而来,神情冷酷如旧。
现在北风卷着刀子般冷冽,从领口袖边刮出来,将方才憋出的热气吹散很多,喜袍上感染的酒气也随之去了大半。等脸上热气消去,脑袋里复苏很多,韩蛰才略理衣裳,往洞房走去。
韩蛰端倪微动,淡声道:“你怕我?”
……
榻上韩蛰仍在看书,闻声令容脚步走近时才抬了抬眼皮。
“夫君文韬武略,英名在外,叫人恭敬。”
口是心非。
令容含笑谢她,姜姑便在前带路。
幸亏他修过调气理息的工夫,吐纳两回,垂垂心平气和,抬头躺着安稳入眠。
令容笑了笑,“路上没能喝水,感觉渴了,多喝几杯。夫君还喝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