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葳蕤一哭,陆始与张墨都感觉各自的火气有些大,这事本不必闹成这模样的,但陆始刚愎自用,而张墨狷介孤傲,事已至此,断无向对方道歉的事理。
门役来报,会稽孔汪孔德泽求见顾公子、陈公子――
陈操之见这孔汪面貌端雅,气质不俗,但言谈之间似有咄咄逼人之意,淡淡道:“岂敢,操之不过是浪得浮名尔。”
陈操之入建康阵容如此浩大,还被会稽王接进府中,五兵尚书陆始如何会不知,内心愤恨至极,陆始没见过陈操之,也不筹算见,他不以为陈操之有多么英姿超拔,只以为这是北地士族为了打压他陆氏,才决计把陈操之捧得如此之高,想看他陆氏的笑话,陆始一贯对北人南渡与他们吴人争田夺利极其不满,他虽居朝廷要职,却对朝政颇多非议,对权臣桓温亦不甚恭敬,以是他把陈操之当作北地士族向他吴人应战的先行卒,必须迎头痛击――
陆夫人张文纨想要把陆葳蕤搀起,陆葳蕤跪着不起来,抽泣不止。
那几个侍婢、仆妇眼望夫人张文纨,行动稍有游移,陆始便大怒,喝道:“滚,滚出去!”
夜里戌时,陈操之与刘尚值、另有三兄陈尚在顾恺之书房里喝茶长谈,顾恺之看了陈操之的《八部天龙像》大为欣喜,说道:“明日我携此画去瓦官寺,让长老竺法汰看看,你到底画得画不得佛像壁画!”
几个侍婢、仆妇惊得从速逃出园外,秋千架下就只剩张文纨与陆葳蕤两人,另有劈面而立气势汹汹的陆始,陆始的两个小僮隔着数丈远立在一个花架下。
张文纨道:“二伯可去问我五兄张安道。”
张文纨见陆始两眼鼓凸、须眉戟张的模样,不免有些惊骇,说道:“我与五兄进京,偶遇陈操之罢了,并且我是昨日进城的,陈操之是本日――”
七十2、唇枪舌剑
陈尚、陈操之、刘尚值随顾恺之去顾府赴宴之时,横塘陆府却陡刮风波。
陆始气得额头青筋迸绽,说道:“我只问你是不是与陈操之同道进京的,这也问不得吗?”
顾恺之道:“我与孔德泽倒是了解,不过无甚友情,他是冲着子重而来――子重,孔汪至今未婚哦。”
张墨大怒:“陆始,休我张氏女郎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,你在我面前竟敢如此狂悖,想必是鄙视我张墨无官无职是吧,我若要仕进,下月便能够做,只是性喜山川、不耐拘束罢了,未想本日反被怆夫俗吏看轻!”
陆始一到就瞪着眼睛朝张文纨和陆葳蕤身边的几个侍婢仆妇沉声道:“你们先到园门外等着。”
张墨早就与张文纨说好,若陆始问起与陈操之同业之事,就让张文纨推到他身上了,让陆始去问他,他自有话应对。
张文纨想想也是,与二伯陆始闹得这么僵,是得暂避几日,便命侍婢出去搀起陆葳蕤,又命仆妇清算行李筹办去四兄张长宗府上――
陆始大声道:“张安道,你与谁来往我管不着,但你为何用心引陈操之与我陆氏的人一道进京,这在外人看来可有多卑劣?”
陆始暴跳如雷,张墨竟说他是怆夫俗吏,这是极大的热诚,指着园门下逐客令:“这是我陆氏府第,请你拜别。”
孔汪带着一个书僮来到顾恺之书房,与顾、陈等人见过礼,开门见山道:“久闻钱唐陈子重之名,特来就教。”
陆始怒道:“我只问你,你是我陆氏的人,不问你问谁!”
陆始道:“张墨来得恰好,我有话问他。”
张文纨也怒了,嘲笑道:“二伯这是在鞠问犯人吗?”
顾恺之道:“是,那我们就上午去张府,午后去瓦官寺,如何?”
张文纨心知二伯陆始是为了陈操之与她同路进京之事而来,本来是有些担忧的,但二伯如许无礼地驱走她的主子让她很活力,她是吴郡大族张氏的女郎,也是心高气傲的,常日陆纳与她是相敬如宾,何曾受过如许的委曲,当下冷冷地看着陆始,也不见礼,只拉住陆葳蕤的手,表示她不要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