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恺之点头道:“说得也是,这谢氏女郎不肯嫁,确切难有人凭才学佩服她,除非碰到她不肯发挥才学去难堪的男人,那人就是她的良伴。”
雨后万籁俱寂,有冷冷月光洒下,昂首看,云散月出,夜空如洗,寒星点装点满天幕。
仲春十五日凌晨,陈操之冠履一新,筹办去蒋陵湖,小婵将一块玉佩系在他腰间,问小郎君去那里?
顾恺之哈哈大笑:“岂有此理,竺法汰若回绝那就太乏眼力和见地了,称不得大德高僧,这八部天龙像画上去,必让瓦官寺信众大增――那好,明日我自去瓦官寺。”
顾恺之心机转得快,又想起别的一事,说道:“子重,明日你随我去瓦官寺,拜见长老竺法汰,带上《八部天龙像》请竺法汰一览,看到底画得瓦官寺壁画否?”
陈操之转头看去,只见直裰草鞋的支法寒赶来了,因赶得急,秃顶浸出一层细汗,至近前合什见礼道:“小僧一早到顾府访陈施主,却道陈施主游湖去了,小僧便赶来了,呵呵。”
支法寒即道:“我且先回东安寺请吾师解惑。”
陈操之向三兄陈尚申明去意,便命来震驾车,带着冉盛和小婵经武卫桥出建康城北门,往蒋陵湖而去。
顾恺之顿当即想起祝英台,便问谢韶:“令表兄祝英台一贯在那边,如何很少听到他的动静?”
谢韶道:“那是我元姊在操琴。”
支法寒求道心切,固执得很啊,这如果议论起来,那陈操之也就没法见陆葳蕤了,想了想,指着路边一株杏树说道:“法寒师兄看到树梢在动摇否?”
谢万与陈操之闲话,问陈操之与谢玄的来往,陈操之天然不会提及祝英台、祝英亭之名,只说与谢玄在吴郡同窗数月,友情日深。
支法寒答道:“因风而动?”
正行路游春之时,忽听前面有人唤道:“陈施主――陈施主――”
支法寒笑对陈操之道:“陈施主辩才无碍,小僧佩服,他日还要登门就教。”
谢万笑道:“桓野王已不是大司马参军了,客岁升任淮南太守,而你将去西府,今后见他的机遇多有――久闻操之妙解乐律,请明日携柯亭笛来,为我吹一曲,如何?”
谢万送陈操之、顾恺之至厅廊下,再由儿子谢韶代他送客,直至谢府大门。
陈操之问:“树梢因何而动?”
支法寒心中惕然,晓得陈操之此言大有玄机,不敢草率作答,皱眉深思。
顾恺之只三年前在钱唐见过祝英台一次,未见地过祝英台书画和玄辩,当下也没再多问,与陈操之同乘一辆牛车回顾府。
支法寒道:“无他事,就是想听听陈施主关于佛祖拈花、迦叶浅笑,迦叶体味到的究竟是甚么奇妙法门?小僧苦思冥想数日,愈想愈心乱,还望陈施主指导迷津。”
忽有琴音淙淙自谢府深深天井中传来,泠泠铮铮,有一种清爽之气让人感受春暖花开,陈操之身形一凝,立足而听。
在吴郡时,陈操之与谢道韫之间停止了多次辩难,但象如许联手与别人辩难倒是第一次,感受暖和而知心,仿佛珠联璧合,只是如许的辩难还能有几次?毕生为友,何其难哉!
在建康城中,陈操之都是乘车,不然又要遭围观,出了北门才踏着高齿木屐下车步行,江南雨水多,著木屐行路最是便当。
陈操之唯唯。
谢万道:“不然,范武子精通儒学、复研玄理,曾理屈孙兴公,实在是清谈后起之秀,道韫与之相辩难说必胜,不过有操之助谈,只怕支公来此也不惧。”说到这里,忽想:“道韫辩难无敌,那岂不是说她无人能娶了,当今适龄的高门后辈几近都来过谢府辩难,却一一落败而去,这可真是一烦恼事,道韫已是双十芳华,再不定下婚事,不免为世人所讥,看来不能由着她性子清谈择婿了――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