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子没说话。室中温馨,我只能感遭到他呼吸时,脊背在我的掌心下贲张。
我第一次给公子按背的时候,非常不测。他的身材触感甚好,早已不似当年抱病时那样,手按下去满是瘦骨。我触碰时,能感遭到躯体松散的起伏,但又不似干粗活的莽汉般纠结。
许是经历了一番沧桑,我感觉他与畴前有些不一样。
莫名的,我看着他,有一种老母亲看不肖子终究长大出息的感受。
桓瓖点头:“你怎这般无趣。在行伍中吃了数月糗粮,莫非连好菜也不驰念?”
如果在两个月前,公子恐怕会慷慨陈词,讲一些报国恐惧建功立业之类高瞻远瞩的话。而现在,战事在他眼中仿佛已经与抱负无关,他议论此事时的语气,更像是在雅集上议论玄理,简练而意味深长。
在雒阳的时候,公子从不喜好如许,还鄙夷桓瓖等人坐下来看个书都要侍从揉肩。但得胜以后,一日,我见他太累,便给他揉背。不想这今后,他每日都说累。
我问:“为何?”
我走畴昔,在他身边坐下,给他捶背。
我忙收起笑意,道:“公子莫胡言,我未曾笑。”
那身鲜卑女子的衣裳我没有脱掉,一来世人新到,城中连块多余的破布已没有,二来,鲜卑人不管男女皆可骑马,这身衣服并无妨事。
秃发磐与北鲜卑慕容部联婚,起兵背叛时,慕容部出了大力,妻舅慕容显在其帐下为大将,甚为得力。但是颠末秦王围歼和大疫,秃发磐元气大声,为了东山复兴,又转而向权势更大的槐度真部示好,筹算与之联婚。
“霓生,”他说,“你一向陪着我,好么?”
只是我的马早不见了,而荀尚的军士在这场大战里丢得最多的就是马,全部石燕城也找不出一匹多余的。
说来奇特,自从大胜以后,公子便将他的刀剑收归入匣,甚少佩带。每到夜里,他也不再拿出来擦拭玩弄,而是坐到案前,或清算文书,或记下白日有感而发的诗赋。
我愣了一下,说:“公子,这成何体统?”
“哦?”我说:“公子胜了么?”
我一向觉得公子的志向不过只是要去疆场过过瘾,没想到另有更长远的运营,不由有些吃惊。
荀尚对沿途各处的接待非常受用,以是这一起自是比来时舒畅。不过公子仍不喜好,每至宴饮,大多称病不出。
塞外之地阔别中原,多待一日,朝廷都要花大力量扶养。
他带着我穿过落日下的田野时,我俄然想起了雒阳女子们中间传播的那些没羞没臊的诗文,甚么郎君骑白马啦,甚么豪杰配美人啦……我心想,如果那些对公子朝思暮想的闺秀们得知此事,她们会不会在背后里咒我?
固然他被人劫了营,逃窜的时候印绶都没带上,还丢了一只鞋,但仍然捡了个大胜。
占据了石燕城后不久,荀尚向朝廷报了大捷,留下守城的兵马,率雄师浩浩大荡地班师回凉州。
公子点头:“那不敷。那点才名,不过是世人消遣之物,我要成为我祖父那样的肱股重臣。”
“你死我活,有甚可踌躇。”公子道。
我的手环在公子的腰上,却忍不住朝前面瞥了瞥。沈冲骑在他的顿时,正与旁人说着话,神采如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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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似不耐烦:“交战在外,有甚体统不体统。再迟误些,便要入夜。”
“霓生,”过了一会,他忽而道,“我经常梦见我还在那疆场上厮杀。”
沈冲道:“何出此言?救下了很多性命,就不算白搭。”
“公子怎这般言语,我不陪着公子,还去得那边?”我哂然笑笑,含混地答道。
他转头,谛视着我,眸中闪着烁烁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