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另有一事,表公子必是不知。”我说,“孤竹国便在厥后的辽西郡之地。商占有中原,东为东海,西方、南边皆为方国所围,为北方地广人稀,能够退守。孤竹国横亘北境,本乃咽喉,然自从伯夷叔齐出走歧周,孤竹国因君位空悬堕入表里交困,为山戎攻破,商纣北退有望,只得眼睁睁看着周人杀来,在朝歌自焚而死。”
我不答,却道:“在遮胡关时,公子曾问过我的出身,想来也晓得了我祖上之事。”
我忙让仆人过来, 用褥子垫在他身后, 谨慎翼翼地扶他坐起一些。
杨氏点头:“殿下故意。”
“你看她方才打量我家公子那眼神,直勾勾的。必是又想勾引桓公子,又想勾引我家公子。”她越说越活力,“她算得甚么人?竟想脚踏二船。”
是宁寿县主。
宁寿县主点头,忽而将目光转向我。
“我去给表公子取些蜜吧?”我说。
“表公子这伤比不得平常,还是要耐烦才是。”我说着,将他身上的被子拉上,给他盖严实些。
沈冲讶然:“哦?”
方才宁寿县主来时,我正给沈冲改换覆在他额头上的巾帕,未曾重视此事。
看着他喝了水以后重获重生的神采,我忍俊不由。
而我此时的心中,则如灌下了一整桶的蜜糖。
沈冲沉吟,道:“如你所言,若伯夷叔齐未弃国而去,商纣便不至灭亡,此方为忠?”
“表公子该服药了。”我很有耐烦地说,“服了药再安息,如何?”
“好个不守妇道的宁寿县主。”惠风鄙夷道。
沈冲目光沉寂,未多言。
“我在想伯夷和叔齐。”我说。
我哂然,忙取来净水给他漱口。
杨氏道:“奉告她做甚?切莫如此。她身材已是不好,晓得此事也是徒增忧愁,于事无益。”
沈冲道:“与凌晨无甚不同。”
“梦见你那日在元初书房外插的花。”沈冲道,“甚是都雅。”
沈冲发觉了,看着我。
沈冲看着我,猜疑道:“这些我从未记录,你如何得知?”
宁寿县主答了礼,看着我,意味深长:“我早闻你本领了得,现在看来,果名不虚传。”
沈冲的眼神意味深长,把杯子还给我。
我问:“如何了”
心就像浸了蜜糖一样,甜得几近溢出来。
转头, 毫不料外埠, 只见沈冲看着我, 唇边浮起微微的笑意, 目光暖和。
“当然有,你忘了遮胡关?”沈冲道,“若非你当时卜卦,我等只怕都要被鲜卑人暗害。”
“哦”我问,“表公子梦见了甚么?”
我说:“非也,此乃万事有因。商纣残暴,乃至灭亡,此乃天命。而伯夷叔齐疏忽于此,而只纠结于忠孝人臣之谓,殊不知其道本已空虚,为之身故而博来名声,亦不过徒有其表。”
沈冲却点头,缓了一会,道:“不必,就这般服下便是。”说罢,他干脆把药碗接过,吹了吹,如同赴死普通定了定神,然后一口气喝光。
宁寿县主道:“母后现在回了豫章,此事她若晓得,必也寝食难安。”
那边衣还剩些针脚未曾做完,我拿起来持续缝。
实在除了皇家,豫章王与淮阴侯另有些亲戚。豫章王后陆氏与淮阴侯夫人杨氏是表姊妹,因得这干系,豫章王百口来到雒阳以后,两家经常来往。故而当时在云栖寺,宁寿县主与我提及过沈冲。
沈冲“嗯”一声, 半晌, 仿佛想坐起来。
“这我晓得。”他说。
因得宫中之事,豫章王和沈延神采都不太好。沈冲当时虽已过了最凶恶的一关,却一向昏睡,豫章王与杨氏慰劳了几句,便与沈延到堂上叙话去了。
“表公子现下感觉如何?”我问他,“伤口可好了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