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长生悚然一惊,心头掀起滔天巨浪。
展长生途中又喂了老雕两枚下品灵石,方才听他断断续续说完。他只道那场残杀已是人间悲剧,却不料竟不太小弁言曲。一时候只觉遍体生寒,他毕竟是个凡夫俗子,不肯做千古罪人。心中不免抱怨胡岩风堂堂世子,竟做出杀人夺宝的行动,一时却又怨展龙冒然行事,多肇事端。
展长生只道:“既有明河之誓,若要与天孤城为敌,自是做个凡人便当。师兄,此事我自有筹算,断不会误了你。”
展长生低叹,心知同他解释敌我有别也是无用,只得劝道:“师兄他日为我多杀几个魔军便是,眼下却不必打草惊蛇了。”
将军大营灯火透明,幕僚、智囊、传令兵急仓促奔波来去。
已近凌晨卯时,天光未亮,四下里俱是乌黑,唯有苦战处几燃烧把点点闪烁。十余名琼英兵已挖了深坑,将尸首一具具堆叠,扔进坑中埋葬。
只是他竟能寻个借口,并不一味横加禁止,却也算是……有所长进。
神识中模糊传来展龙高兴之意,这魔枪念了好久,现在终究得偿所愿,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。
展长生颤声道:“将军……为何要派人盯梢……”
待间隔长宁驻地一里之遥时,他便换了军中服饰,收回驿马,若无其事回了虎帐。
夏元昭胸怀开阔,矫捷变通之处,可见一斑。
那老雕受宠若惊,忙吃力自地上扬开端道:“此地灵气尚足,我不消化人形,并不……”
他思忖半晌便已豁然,成大事者不拘末节,他那位师尊更是胆小恐惧,竟至于同神王为敌。展长生身为弟子,自该当扬师门志气,更英勇些才是。
展永内行指扣紧,心头却已立下弘愿,如果分不清楚,便将天孤魔王同他的十二影卫一起杀个洁净。
夏元昭曾下封口令,不答应任何人议论清河村屠村之事,现在却终究松口,却叫展长生晓得了惊天内||幕。
少倾后阿夏回神,微微偏头,摘下一边耳垂上小小的银色梅花耳钉,摩挲好久,方才恋恋不舍放入展永内行中,“这耳钉是信物。退下吧,万事谨慎。”
阿夏眉宇间有难掩哀伤,仿佛堕入追思当中。展长生走也不是,留也不是,只得眼观鼻鼻观心,立在营中权作木桩。
展长生不敢迟误,整饬一毕,趁夜解缆,悄无声气离了长宁。
夏元昭肃容道:“如此甚好,长生,我要你潜入天孤城。”
展长生心头忐忑,只得随阿夏前去拜见夏元昭。
阿夏双眉英挺斜长,双眸灿若明星,笔挺谛视展长生面庞,沉默半晌方才道:“天孤城北,有一家南北通杂货铺,掌柜姓赵,名叫赵中,如果走投无路,去寻他或可助你。”
展长生两手抱拳,恭声道:“我与魔军势不两立,将军固然用我。”
夏元昭却道:“曾有仙师到临清河村,我猜想你或许有点奇遇,故而命灰炎跟踪,只为考证罢了。却未曾对你生过狐疑。”
三界痛定思痛,仙、魔、妖、鬼、人各族堆积在化外之域同人间界交汇的明河之畔,定下盟约:凡入修真一道者,尘缘断绝,不问俗事,可互通有无,不成摆布战局政事,更不成在人间界以神通谋财害命。
毕竟事已至此,再想也无用,展长生肃容起家道:“多说无益,先回虎帐再做筹算。”
他立时翻身滚退路边灌木丛中埋没。
十洲三国有明河,源起极西之境不周山,自西向东,在永昌境内蜿蜒转南,穿过大周朝国境而后入海。
展长生一时哑然,逐出师门,重收门下,展龙信口说来,几同儿戏,令人哭笑不得。
展长生一怔,阿夏却持续道:“赵中本来姓夏,同我都是王府家仆出身,随殿下镇守西北。我习武,率铁篱营随军交战;他从文,设法混入天孤城做了细作。此事不成传入第三人耳中,若他问起,你只需说一句:是小小叫我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