玙姑去后,黄龙道:“刘仁甫倒是个好人,然其病在过真,处山林不足,处都会恐不能久。约莫一年的缘分,你们是有的。过此一年以后,局面又要变动了。”子平问:“一年以后是甚么风景?”答:“小有变动。五年以后,风潮渐起;十年以后,局面就大分歧了。”子平问:“是好是坏呢?”答:“天然是坏。然坏便是好,好便是坏;非坏不好,非好不坏。”子平道:“这话我真正不懂了。好就是好,坏就是坏。像先生这类说法,岂不是好环不分了吗?务请唆使一二。鄙人平常见人读佛经,甚么‘色便是空,空便是色’,这类在理之口头禅,常感觉头昏脑闷。本日遇见先生,觉得如拨云雾见了彼苍,不想又说出这套懵懂话来,岂不令人闷煞?”
玙姑到得洞里,将烛台吹息,放在窗户台上。方才坐下,只听内里“唔唔”价七八声,接连又很多声,窗纸却不震惊。子平说道:“这山里如何这么多的虎?”玙姑笑道:“乡里人进城,样样不识得,被人家笑话;你城里人下乡,却也是样样不识得,恐怕也有人笑你。”子平道:“你听,内里‘唔唔’价叫的,不是虎吗?”玙姑说:“这是狼嗥,虎那有这么多呢?虎的声音长,狼的声音短,以是虎名为‘啸’,狼名为‘嗥’。前人下字眼都是有考虑的。”
残骸狼籍,乳虎乏食;高涨上天,立豕当国。二解
四邻大怒,天眷西顾;毙豕殪虎,百姓安堵,四解
子平接过来,再细看,上写道:
《银鼠谚》
此时三人在靠窗个梅花凡旁坐着。子平靠窗台甚近,窍姑取茶布与二人。大师静坐吃茶。子平看窗台上有几本书,取来一看,面子上题了四个大字,曰“此中人语”。揭开来看,也有诗,也有文,惟是非句子的歌谣最多,俱是手录,笔迹娟好。看了几首,都不甚懂。偶尔翻得一本。中有张花笺,写着四首四言诗,是个单张子,想要抄下。便向玙姑道:“这纸我想抄去,能够不成以?”玙姑拿畴昔看了看,说:“你喜好,拿去就是了。”
当时远远听有笑语声。一息工天,只听回廊上“格登格登”,有很多脚步儿响,瞬息已经到了面前。苍头先进,说:“桑家女人来了。”黄、玙姑皆接上前去。子平亦起家植立。只见前面的一个约有二十岁高低,著的是紫花袄子,紫地黄花,下著燕尾青的裙子,头上倒梳云髻,挽了个坠马妆;前面的一个约有十三四岁,著了个翠蓝袄子,红地白花的裤子,头上正中挽了髻子,插了个慈菇叶子似的一枝翠花,走一步颤巍巍的。出去相互让了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