约有半个时候出去,看着三小我俱冷静相对,一言不发,人瑞愈觉欢畅。又见那县里的家人出去,向老残打了个千儿,道:“敝上说,叫把昨儿个的一卷旧铺盖取归去。”老残一楞,内心想道:“这是甚么事理呢?你取了去,我睡甚么呢?”但是究竟是人家的物件,不便强留,便说:“你取了去罢。”内心倒是迷惑。看着那家人进房取将去了,只见人瑞道:“今儿我们本来很欢畅的,被这翠环一小我不痛快,惹的我也不痛快了。酒也不吃了,连碟子都撤下去罢。”又见黄升来,当真把些碟子都撤了下去。
次日,人瑞跑来,笑向翠环道:“昨儿炕畸角睡得安稳罢?”翠环道:“都是黄老爷大德成全,渐渐供您的长生禄位牌。”人瑞道:“岂敢,岂敢!”说着,便向老残道:“昨日三百银子是子谨垫出来的,本日我进署替你还帐去。这衣服衾枕是子谨送的,你也不消客气了。想来送钱,他也是不肯收的。”老残道:“这从那边提及!叫人家花这很多钱,也只好你先替我伸谢,再图补报罢。”说着,人瑞自去县里。
过了两个多钟头,只见人瑞从内里出去,口称:“痛快,痛快!”说:“那瘟刚退堂以后,随即命家人检点行李回省,子谨晓得宫保耳软,恐怕他回省,又出汊子,故死力留他,说:‘宫保只要派白太尊覆审的话,并没有叫中间回省的示谕,此案未了,断不能走。你如许去销差,岂不是同宫保呕气吗?恐分歧你主敬存诚的事理。’他想想也只好忍耐着了。子谨本想请你出来用饭,我说:‘不好,倒不如送桌好好的菜去,我替你陪客罢。’我讨了这个差使来的。你看好不好?”老残道:“好!你吃白食,我担情面,你倒便宜!我把他辞掉,看你吃甚么!”人瑞道:“你只要有本领辞,尽管辞,我就陪你挨饿。”
正说着,只见黄升出去讲:“翠环女人出来,你家里人请你呢。”翠环一听,魂飞天外。一面说就去,一面冒死央告老残写信。翠花就到房里取出纸笔墨砚来,将笔蘸饱,递到老残手里。老残接过笔来,叹口气,向翠环道:“冤不冤?为你的事,要我亲笔划供呢!”翠环道:“我替你老磕一千个头!你老就为一回难,胜造七级宝塔!”老残已在纸上如说写就,递与人瑞,说:“我的职分已尽,再不好好的办,罪就在你了。”人瑞接过信来,递与黄升,说:“停一会送到县里去。”
话说老残看贾魏氏正要上刑,仓猝抢上堂去,喊了“停止”。刚弼却不认得老残为何许人,又看他青衣小帽,就喝令差人拉他下去。谁知差人见本县大老爷早经站起,晓得此人必有来源,固然承诺了一声“嘎”,却没一小我敢走上来。
此时不但二翠摸不着脑筋,连老残也感觉惊奇的很。随即黄升带着翠环家伴计,把翠环的铺盖卷也搬走了。翠环忙问:“啥事?啥事?如何不教我在这里吗?”伴计说:“我不晓得,光传闻叫我取回铺盖卷去。”
老残惊奇道:“这是甚么原故?”只听人瑞大声嚷道:“你们搀新姨奶奶出来,拜见他们老爷。”只见门帘揭处,一个老妈子在左,翠花在右,搀着一个美人出来,满头戴着都是花,穿戴一件红青外褂,葵绿袄子,系一条粉红裙子,却低着头走到红毡子前。
老残想了想。实无体例,便道:“虽无体例,也得大师想想。”人瑞道:“我倒有个别例,你又做不到,以是只好罢休。”老残道:“你说出来。我总能够设法。”人瑞道:“除非你承认了要他,才好说话。”老残道:“我就承认,也不要紧。”人瑞道:“空口说口语,能行吗?事是我办,我奉告人,说你要,谁信呢?除非你亲笔写封信给我,那我就有法办了。”老残道:“信是不好写的。”人瑞道:“我说你做不到,是不是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