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三人便将帆叶落小,缓缓的尾大船以后。只见那船上人敛了很多钱,交给演说的人,看他如何脱手。谁知那演说的人,敛了很多钱去,找了一块世人伤害不着的处所,立住了脚,便大声叫道:“你们这些没血性的人,凉血种类的牲口,还不从速去打阿谁掌舵的吗?”又叫道:“你们还不去把这些管船的一个一个杀了吗?”那知就有那不懂事的少年,依着他去打掌舵的,也有去骂船长的,俱被那中间人杀的杀了,丢弃下海的抛下海了。阿谁演说的人,又在高处大呼道:“你们为甚么没有个人?如果全船人一齐脱手,还怕打不过他们么?”那船上人,就有老年晓事的人,也大声叫道:“诸位切不成乱动!倘若如许做去,胜负未分,船先覆了!千万没有这个别例!”
正在说话之间,忽见那船上杀了几小我,抛下海去,捩过舵来。又向东边丢了。章伯气的两脚直跳,骂道:“好好的一船人,无穷性命,无缘无端就义在这几个驾驶的人手里,岂不冤枉!”深思了一下,又说道:“幸亏我们山脚下有的是渔船,何不驾一只去,将那几个驾驶的人打死,换上几个?岂不救了一船人的性命?多么功德!多么痛快!”慧生道:“这个别例固然痛诀,究竟未免卤莽,恐有来妥。就教残哥觉得何如?”
相悯不过一点钟之久,那船来得业已甚近。三人用远镜凝神细看,本来船身长有二十二四丈,原是只很大的船。船长坐在舵楼之上,楼下四人专管转舵的事。前后六枝桅杆,挂若六扇旧帆,又有两枝新桅,挂着一扇崭新的帆,一扇半新不旧的帆。算来这船便有八枝桅了。船身吃载很重,想那舱里必然装的各项货色。船面上坐的人丁,男男女女,不计其数。却无篷窗等件粉饰风日,同那天津到北京火车的三等客位一样,面上有北风吹着,身上有浪花溅着,又湿又寒。又饥又怕。看这船上的人都有民不聊生的气象。那八扇帆下,备有两人专营绳脚的事。船头及船帮上有很多的人,仿佛海员的打扮。
这日,老残吃过午餐,因多喝了两怀酒,感觉身子有些困乏,就跑到本身房里一张睡榻上躺下,安息安息。才闭了眼睛,看外边就走进两小我来:一个叫文章伯,一个叫德慧生。这两人本是老残的至友:一齐说道:“这么长天大日的,老残。你蹲家里做甚?”老残赶紧起家让坐,说:“我因为这两天困于酒食,感觉怪腻的。”二人道:“我们现在要往登州府去,访蓬菜阁的名胜,是以特来约你。车子已替你雇了,你从速清算行李。就此解缆罢。”老残行李本不甚多,不过古书数卷,仪器几件,收检也极轻易,瞬息上间便上了车。不过风餐露宿,不久便到了登州,就在蓬莱中间觅了两间客房,大师住下,也就玩赏玩赏海市的虚情,蜃楼的幻相。
这老残既无祖业可守,又无行当可做,天然“温饱”二字垂垂的相逼来了。正在无可如何,可巧天不断人,来了一个摇串铃的羽士,说是曾受异人传授,能治百病,街上人找他治病,百治百效。以是这老残就拜他为师,学了几个口诀。今后也就摇个串铃,替人治病糊口去了,驰驱江湖近二十年。
这船虽有二十三四丈长,倒是粉碎的处所很多:东边有一块,约有三丈是非,已经粉碎,浪花直灌出来;那旁,仍在东边,又有一块,约长一丈。水波亦垂垂侵入;其他的处所,无一处没有伤痕。那八个管帆的倒是当真的在那边管,只是大家管大家的帆,仿佛在八只船上似的,相互不相干照。那海员尽管在那坐船的男男女女队里乱窜,不知所做何事。用远镜细心看去,方晓得他在那边搜他们男男女女所带的干粮,并剥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。章伯看得亲热,不由狂叫道:“这些该死的主子!你看,这船眼睁睁就要沉覆。他们不知设法对付着早点泊岸,反在那边践踏好人,气死我了!”慧生道:“章哥,不消焦急。此船目下相距不过七八里路,等他泊岸的时候,我们上去劝劝他们便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