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家子这等殷勤!”赵能武道:“不但敬心,且有礼数。”公子再教后骑赏他。管事的策顿时前说道:“赏他多少?”公子叫翻开银包来看,只要几两琐细银子,何止千百来块?公子道:“多与他们罢!论甚么多少?”用手只一抬,银子块块落地,只剩得一个空包。那些长幼们瞥见银子落地,大师来抢,也顾不得尊卑长幼,扯扯拽拽,磕磕撞撞。溜撒的,拾了大块子,又来拈撮;迟夯的,将拾到手,又被眼快的先取了去。白叟家颤抖抖的拿得一块,死也不放,还累了两个地滚。公子看此风景,与众客顿时鼓掌大笑道:“天下之乐,无如本日矣!”公子此番虽费了些犒赏,却噪尽了脾胃,这家子赔了些辛苦,落得便宜多了。这个动静传将开去,乡里人家,只叹惋无缘,不得遇着公子。
公子银子接到手,手腕阔惯了的,那边勾他的用?何况一贯处了不敷之乡,未免房钱柴米钱之类,挂欠些在身上,拿来一出摩诃萨,没多几时,手里又空。左顾右盼,别无可卖,单单剩得一个身子。考虑干脆卖与人了,既得身钱,又可养一。倒是一贯是个公子,阿谁来兜他?又兼目下已做了单身光棍,种火又长,拄门又短,谁来要这个废料?公子不揣,各处央人寻头路。上官翁晓得了,又拿几两银子,另挽出一个来,要了文契,叫庄客收他在庄上用。庄客就假做了家主,与他约道:“你本繁华出身,故此代价多了。既已投奔,就要随我利用,禁持痛苦,不得违慢!说过方收留你。”公子考虑道:“我当初富盛时,家人几十房,多是吃了着了闲荡的,有甚痛苦处?”一力答允道:“这个不难,既已靠身,但凭使唤了。”公子初时瞥见遇饭用饭,遇粥吃粥,不消本身运营,颇谓得计。谁知隔得一日,庄客就限他功课起来:凌晨要打柴,日里要桃水,晚要舂谷簸米,劳筋苦骨,没一刻得安适。略略推故懈惰,就拿着大棍子吓他。公子受不得那苦,不勾旬日,魃地逃去。庄客受了上官翁分付,不去追地,只看他怎生下落。
悖入必定悖出,天道一理循环。
到得迁在赁的屋子内时,连贾、赵二人也不来了,唯有老婆上官氏随起随倒。当初风花雪月之时,虽也曾劝谏几次,如水投石,落得反目。厥后晓得说着无用,只得凭他。上官氏也是繁华出身,只会吃到口茶饭,不晓得甚么经求,也未曾做下一些私房,公子偶然,他也有得用;公子没时,他也没了。两个住在赁房中,且用着卖房的银子度日。走出街上来,遇见旧时的门客,一个个多新奇衣服,主子跟从。初时撞见公子,还略略叙寒温,已后垂垂掩面而过;再过几时,劈面也不来理着了。一日凌晨,撞着了赵能武。能武道:“公子曾吃早餐未曾?”公子道:“正来买些点心吃。”赵能武道:“公子且未要吃点心,到家里来坐坐,吃一件东西去。”公子随了他到家里。赵能武道:“昨夜打得一只狗,煨得腐败在这里,与公子共享。”公然拿出热腾腾的狗肉来,与公子一同狼飨虎咽,吃得纵情。公子返来,饱了一日,内心道:“他还是个好人。”没些买卖,便去寻他。厥后也常时躲过,不非常招揽了。贾清夫遇着公子,原骄傲面堆下笑来。及至到他家里坐着,只是泡些好清茶来请他评品些茶味,说些空头话。再不然,翘着脚儿把管箫吹一曲,只当是他的敬意。再不去破钞半文钱钞多少弄些东西来点饥。公子忍饿不过,只得别去,别的再无人理他了。
古今繁华知谁在,唐宋江山老是室!
千年田土八百翁,何必苦苦较雌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