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在衙中几日了,少卿终是有些羞惭不过意,缩缩朒朒,未敢到他房中歇宿去。一日,外厢去吃了酒返来,有些微醺了,望去文姬房中,灯火微明,不觉心中怀旧起来。醉后却胆壮了,踉踉跄跄,竟来到文姬面前。文姬与青箱仓猝接着,喜喜好欢簇拥他去睡了。这边朱氏闻知,笑道:“来这几时,也该到他房里去了。”当夜朱氏清算了自睡。到第二日,日色高了,百口乡起了身,只要少卿未起。百口人指指导点,笑的话的,道是“十年不相见了,不知怎地舞弄,这时节还自睡哩!青箱丫头在中间听得不耐烦,想也倦了,连他也不起来。”有老成的道:“十年的说话,讲也讲他大半夜,怪道天明多睡了去。”
世人走出来看时,只见满少卿直挺挺倘在地下,口鼻皆流鲜血。近前用手一摸,四肢冰冷,已断气多时了。房内并无一人,那边有甚么焦氏?连青箱也不见了,刚留得些被卧在那边。世人忙请夫人进。朱氏一见,惊得目睁口呆,大哭起来。哭罢道:“不信有如许的异事!莫非他两小我摆布死了相公,连夜走了?”世人道:“衙门封闭,插翅也飞不出去;何况房里兀自关门闭户的,打从那边走得出来?”朱氏道:“这等,莫非彼苍白日相处这几时,这两个倒是鬼不成?”似信不信。一面传出去,说少卿夜来暴死,着处所伏贴后事。
且说满生到京,得授临海县尉。正要清算起家,转到凤翔接了丈人老婆一同到任,拣了日子,将次起行。只见门外一小我大踏步走将出去,口里叫道:“兄弟,我那边不寻得你到,你元来到此!”满生昂首看时,倒是淮南族中一个哥哥,满生赶紧欢迎。那哥哥道:“兄弟几年远游,家中绝无耗损,举族疑猜,不知兄弟却在那边,到京一举成名,实为莫大之喜。家中叔叔枢密相公见了金榜,即便打发差人到京来相接,四周寻访不着,不知兄弟又到那边去了。现在选有处所,少不得出京家去。恁哥哥在此做些小出息,干办已满,清算归去,已顾下船在汴河,行李乡间船了。各处挨问,得见兄弟,你打迭已完,只须同你哥哥归去,见见亲族,然后到任便了。”满生心中一肚皮要到凤翔,那边曾有归家去的动机?见哥哥说来意义不对,却又不好直对他说,只含混回道:“小弟另有些别件事干,且未要到家里。”那哥哥道:“却又捣蛋!看你的装裹多伏贴了,只要走路的,不到家里却又到那边?”满生道:“小弟流落时节,曾受了一小我的大恩,现在还要向西路去谢他。”那哥哥道:“你固然得第,还是空囊。谢人先要礼品为先,这些事天然是到了任再处。何况此去到任所,一起过东,少不得到家边过,是顺道却不定,反走过西去怎的?”
痴心女子负心汉,谁道阴中有判定?
花神脉脉殿春残,争赏慈恩紫牡丹。
满生与朱氏门当户对,年貌相称,你敬我爱,如胶似漆。满生内心忏悔着凤翔多了焦家这件事,却也偶然念及,心上有些遣不开。因在朱氏面前,干脆把前日焦氏所赠衣服,香囊拿出来,忍着性子,一把火烧了,意义要自此绝了动机。朱氏问其原因,满生把文姬的事略略说些始未,道:“这是我未遇时节的事,现在既然与你结婚,总不必提及了。”朱氏是个贤惠女子,到说道:“既然未遇时节相处一番,现在繁华了,也不该便绝了他。我不比那人间妒忌妇人,倘或有便,接他来同住过日,未为不成。”怎当得满生负了盟誓,难见他面,恐怕他寻将来,不好结束,那边还敢想接他到家里?亦且怕在朱氏面上欠都雅,一意只是断绝了,回言道:“多谢夫人美意。他是小人家后代,我这里没动静到他,他天然嫁人去了,不必多事。”自此再不提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