财帛有分苦争多,反自将身入收罗。
佥事原未曾有子,家中竟无主持,诸妾各自散去。只要杨二房八岁的儿子杨清是他亲侄,应得接受,泼天家业多归于他。杨佥事枉自生前要算计并侄儿子的,岂知身后连本身的倒与他了!这便是天理不泯处。
史应先到家里整治酒肴。正与纪老三拂尘。吃到兴头上,听得外边拍门晌。史应叫小厮开了门,只见两个公人跑将出去。对史、魏两人唱了喏,却不认得纪老三,问道:“这位但是杨管家么?”史、魏两人会了意,说道:“恰是杨家纪大叔。”公人也拱一拱手说道:“敝司首要请管家相见。”纪老三吃一惊道:“有何事要见我,莫非错了?”公人造:“不错,见有小票在此。”便拿出朱笔的小票来看。史应、魏能冒充吃惊道:“古怪!这是如何起的?”公人道:“老爷要问杨乡宦家中事体,一贯分付道:‘但有管家到省,即忙缉报。’方才见史官人市上买东西。说道请杨家的纪管家。不知阿谁多嘴的禀知了老爷,故此特着我每到来相请。”纪老三呆了一晌道:“没事唤我怎的?我须未曾犯事!”公人道:“谁知犯不犯,见了老爷便知端的。”史、魏两人道:“二哥本身没甚事,便去见见无妨。”纪老三道:“决然为我们家里的老头儿,再无别事。”史、魏两人道:“倘若问着家中事体,只是从直说了,料不亏损的。既然两位牌头到此,且请便席略坐一坐,吃三杯了去何如?”公人道:“多谢厚情。只是老爷立等回话的公事,安闲不得。”史。应不由他分辩,拿起大觥,每人灌了几觥,吃了些案酒。公人又催起家。史应道:“我便赔着二哥到衙门里去去,魏三哥在家再清算好了东西,烫热了酒,等见见官来纵情。”纪老三道:“小弟衙门里不熟,史大哥肯同逛逛,足见帮衬。”
那张贡生只为要欺心小兄弟的人家,弄得身子冤死他乡,幸得官府清正有风力,才报得仇。倒是行关本处,又经题请,把这件贿赂下属图占产业之事各处播扬开了。张宾此时同了母亲禀告县官道:“如果家事不该平分,哥子为何贿赂?目睹得欺心,以是丧身。今两姓执命,既已明白,家事就好公断了。此系成都成案,奏疏清楚,须不是撰造得出的。”县官理上说他不过,只得把张家一应财产两劣平分。张宾得了一半,两个侄儿得了一半,两个侄儿也无可争辩。
满盈怨气结成堆,凛冽凄风团作阵。
当时杨佥事正在家饮团年酒,日色未晚,早把大门重重封闭了,自与群妾内宴,歌的歌,舞的舞。内里一妾唱一只《黄莺儿》道:
关文行到云南,两个秀才晓得杨佥事已在狱中,星夜赴成都来执命,晓得事在按察司,竟来投到。廉使叫押到尸场上认领父亲尸首,取出佥事对证一番,两子将佥事拳打脚踢。廉使喝住道:“既在官了,自有应获咎名,不必如此!”将佥事依一人杀死三命者律,今更多二命,拟凌迟正法,决不待时。动手诸盗觉得从科罪,侯擒获发落。佥事系是职官,申院奏请决计。不等得旨意转来,杨佥事是受用的人,在狱中刻苦不过,又见张贡生带领四仆日日来打他,未几几时,毙于狱底。
一日酒酣,史应便伸伸腰道:“欢愉!欢愉!我们遇得好兄弟,到此一番。纵情一番。”魏能接口道:“纪二哥待我们弟兄只好这等了。我心上还嫌他一件未到处。”纪老三道:“我们晚间贪得一觉好睡。相好弟兄,只该下落我们在温馨去处便好。今在其间,每夜听得鬼叫,梦寐多是不安的。有这件不象意。这是二哥欠检点处,小弟心性怕鬼的,只得直说了。”纪老三道:“公然鬼叫么?”史应道:“是有些惊奇,小弟也听得的,不但是魏三哥。”魏能道:“不叫,莫非小弟掉谎?”纪老三点点头道:“这也怪他叫不得。”对着斟酒的一个伴计道:“你道叫的是兀谁?毕竟是云南那人了。”史应。魏能见说出实话来,只做原晓得的普通,不加惊奇,趁日道:“云南那人之死,我们也闻得久了。只是既死以后,二哥也该积些阴骘,与你家老爷说个便利,与他一堆土埋藏了尸骨也好。为何丢弃他在那边了,使他每夜这等叫苦连天?”纪老三道:“死便死得苦了,尸骨原是埋藏的。不要听外边人胡猜胡说!”两人道:“外人多说是当时丢弃了,二哥又说是埋藏了。如果埋藏了,他怎如此叫苦?”纪老三道:“两个兄弟不信,我领你去看。煞也古怪,但是埋他这一块地上,一些红花也不生哩!”史应道:“我每趁着酒兴,斟杯热酒儿,到他那堆里浇他一浇,叫他晚间不要这等怪叫。就在空旷去处,再吃两大杯尽纵情。”两个一齐起家,走出红花场上来。纪老三只道是散酒之意,那道是故意的?也起了身,叫小的带了酒盒,随了他们同步,引他们到一个地点来看。但见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