辨悟留下川资与道人送饭,本身单身,不辞辛苦,星夜赶到寺中,取了经卷,复到常州。不上五日,来会原差道:“经已取来了,如何送出来?”原差道:“此是经卷,又不是甚么财物!待我在转桶边击梆,禀一声,递出来无妨。”公然原差递了出来。太守在私衙,见说获得《金刚经》到,道是宝贝到了,合衙人眷多来争看。翻开包时,太守是个粗人,本不在行,只道令媛之物,必是怎地寂静:瞥见零寥落落,纸色晦黑,先不象意。揭开细看笔迹,见无个起首,没头没脑。看了一会,认有细字号数,细心再看,却元来是第二叶起的。太守大笑道:“凡事不成虚慕名,虽是古迹,也须得完整才好。今是不全之书,头一板就无了,成得甚用?说甚么令媛百金,多被这些酸子传闻误了,白费了很多心机。难为这个和尚坐了这几日监,岂不冤枉!”内眷们见这经卷既没甚么都雅,又听得说和尚坐监,一齐撺掇,叫还了经卷,放了和尚。太守也想道没甚紧急,仍旧发与原差,给还本主。衙中传出去说:“少了头一张,用不着,故此发了出来。”辨悟只认还要补头张,怀着鬼胎道:“这倒是死了!“正在心慌,只见连监的方丈多放了出来。原差来讨赏,道:“已此没事了。“方丈不知原因,原差道:“老爷起心要你这经,故生这风波,今见经不完整,没有甚么头一张,不中他意,有些悔怨了。他原无怪你之心,经也还了,事也罢了。恭喜!恭喜!”
过了浒墅关数里,将到枫桥,天已昏黑。俄然风雨高文,不辨途径。远了望去,一道火光烛天,叫船家对着亮处尽管摇去。当时风雨也息了,看看至近,倒是草舍内一盏灯火敞亮,听得有木鱼声。船到岸边,叫船家缆好了。辨悟踱上去,叩门讨火。门还未关,推将出来。倒是一个老者靠着桌子诵经,见是个僧家,忙起家叙了礼。辨悟求点灯,老者打个纸捻儿,蘸蘸油点着了,递与辨悟。辨悟接了纸捻,照得满屋敞亮,偶尔昂首带目睹壁间一幅字纸粘着,偶然一看,吃了一惊。大呼道:“怪哉!圣哉!”老者问道:“师父见此纸,为何大惊小怪?”辨悟道:“此话甚长!小舟中另有师父在内,待小僧拿火去照了,然后再来奉告。另有话讲。”老者道:“老夫是奉佛弟子,何不连尊师接了起来?”老者就叫小厮祖寿出来,同了辨悟到舟中,来接那一名师父。
老者分咐了家里,带了川资,唤小厮祖寿跟着,又在城里接了一个妙手的裱匠,买了作料,一同到寺里来。盘桓了几日,等候匠完工,公然裱得焕然一新。便出衬钱请了数众,展念《金刚经》一日夜,与师徒保重而别。厥后,每年逢诞日或佛生日,便到寺中瞻礼白香山手迹一遍,即行持念一日,岁觉得常。年过八十,到寺中沐浴坐化而终。寺中宝藏此卷,闻说至今犹存。有诗为证
太守退了堂。原差跌跌脚道:“我只道真是盗情,元来又是甚么《金刚经》!”盖只为先前借此为题诈过了好几家。衙门人多是晓得的了,走去一十一五对辨悟说了。辨悟道:“这是我上世之物,怪道日前有好几起常州人来寺中求买,说是府里要,我们不卖与他。直到本日,却生下这个计算,陷我师父,强来讨取,现在如那边?”原差道:“方才明显分咐稍迟几日就讨绝单。我老爷只为要此经,我这里好几家受了累。何况是你本寺有的,不送得他。他怎肯停止,却不在送了性命?快去与你方丈师父筹议去!”辨悟就央原差领了到监里,把这些话,一一说了。方丈道:“既是如此,快去取来送他,救我出去罢了。终不成为了大师门面的东西,就义了我一小我性命罢?”辨悟道:“不必二三,取了来就是。”对原差道:“有烦高低代禀一声,略求宽客几日,以便往回。师父在监,再求看觑。”原差道:“既去取了,这个不难,多在我身上,放心前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