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回书叫做《三拆仙书》,劝说世人看取:数皆前定如此,不必多生妄图。那有才不遇时之人,也只索引命自安,不必郁郁不快了。
人间人总在这定命内被他哄得昏头昏脑的。小子现在说一段指破功高定命的故事。来完这回正话。
人生自合有穷时,纵是仙家讵得私?
梦是先机,番成悔气。鬼善椰榆,直同儿戏。
今看仙书能指引,方知铜臭亦天生。
张公吃酒,李公却醉。命若该时,一字不费。
望子高挑,埕头广架。门前对于,强斯文带醉歪题;壁上诗篇。村过客乘忙诌下。入门一阵腥膻气,案上原少好菜;到坐儿番呼喊声,面前将来供馔。慢说闻香须上马,枉夸知味且停骖。不过行路救饥,或是邀人议事。
是晚主僧留住安宿,殷勤相待。次日尽将原镪二千贯收回,交明与李君。李君写个收领笔墨,遂雇骡驮载,保重而别。
诗云:
有一个不该中,鬼神反来耍他的。万历癸未年,有个举人管九皋赴会试。场前梦见神人传示七个题目,醒来个个记得,第二日寻坊间文,拣好的熟记了。入场,七题皆合,喜不自胜。信笔将所熟笔墨写完,不劳思考,自道是得了神助,心中无疑。谁知是年主考厌薄时文,尽搜括坊间同题笔墨入内磨对,有试卷不异的,便涂坏了。管君为此竟不得中,只得选了官去。若非先梦七题,自家脱手去做,还未见得不好,这不是鬼神明显耍他?
说话的,依你如许提及来,人多不消得读书好学,只靠着射中福分罢了。看官,不是这话。又道是:“尽其在我,听其在天。”只这些福分又赶着兴头走的,那昂扬不过的人终久轻易得些,也是常理。故此说:“皇天不负苦心人。”毕竟水到渠成,应得的多。但是考场中鬼神弄人,只要那该幸运的时来福凑、该迍邅的七颠八倒这两项吓死人!先听小子说几件考场中事体做个开端。
两小我拉了李君一同走到楼上来。那小我走去东首阁子里。说了一会话,只见一小我踱将出来,看他怎生模样:
看官只看小子说这几端,可见功高定命,毫不成强。以是但:
有个该中了,撞着人来帮村的。湖广有个举人姓何,在京师中会试,偶入酒坊,见一伙青衣大帽人在肆中喝酒。听他说话半文半俗,看他气质假斯文带些光棍腔。何举人另在一座,自斟自酌。这些人见他单独一个孤单,便来邀他同坐。何举人不辞,就便随和欢乐。这些人道是不做腔,肯入队,且又好相与,尽多欢愉。吃罢散去。隔了儿日。何举人在长安街过,只见一人醉卧路旁,衣帽多被灰尘染污。细心一看,却认得是前日酒坊里同吃酒的内里一人。也是何举人忠诚处,见他醉后狼籍不象样,走近身扶起他来。其人也有些醒了,张目一看,见是何举人扶他。把手拍一拍臂膊,哈哈笑道:“相公造化到了。”就伸手袖中解出一条汗巾来,汗中结里裹着一个两指大的小封儿,对何举人道:“可拿到下处自看。”何举人不知其意,袖了到下处去。下处有好几位同会试的在那边,何举人也不道是甚么奥妙活动,不觉得意,竟在世人面前拆开看时,乃是六个《四书》题目,八个经题目。共十四个。同寓人见了,问道:“此自何来?”何举人把前日酒坊同饮,本日颠仆街上的话,说了一遍,道:“是这小我与我的,我也不知何来。”同寓人道:“这是光棍们假作此等哄人的,不要信他。”独占一个姓安的内心道:“便是假的何妨?我们落得做做熟也好。”就与何举人约了,每题各做一篇,又在书坊中寻刻的好文,参酌改定。厥后入场。六个题目都在这内里的,二人多是预先做下的笔墨,皆得登第。元来这个醉卧的人乃是大主考的书办,在他书房中抄得这张题目。乃是一正一副在内。昏黄醉中,见了何举人扶他,喜好,与了他。也是他机遇辐揍,又挈带了一个姓安的。这些同寓不信的人,可不是命里不该。劈面错过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