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不喝了。存着，来岁再来喝罢。”爱姑说。
“水银浸”四周马上堆积了几个头，一个天然是慰老爷；另有几位少爷们，因为被威光压得像瘪臭虫了。爱姑先前竟没有见。
全客堂里是“鸦雀无声”。她的话固然微细得如丝，慰老爷却像听到轰隆似的了；他跳了起来。
“你这妈的！”木三低声说。
她感觉心脏一停，接着便突突地乱跳，仿佛局势已去。局面都变了；仿佛出错掉在水里普通，但又晓得这实在是本身错。
只要潺潺的船头激水声；船里很寂静。庄木三伸手去摸烟管，装上烟。
“本来新年正月又何必来劳动你们。但是，还是只为那件事，……我想，你们也闹得够了。不是已经有两年多了么？我想。仇恨是宜解不宜结的。爱姑既然丈夫不对，公婆不喜好……。也还是照先前说过那样：走散的好。我没有这么大面子，说不通。七大人是最爱讲公道话的，你们也晓得。现在七大人的意义也如许：和我一样。但是七大人说，两面都认点倒霉罢，叫施家再添十块钱：九十元！”
“是的。”
爱姑晓得不测的事情就要到来，那事情是万料不到，也防不了的。她这时才又晓得七大人实在严肃，先前都是本身的曲解，以是太猖獗，太卤莽了。她非常悔怨，不由的本身说：
〔9〕红绿帖旧时男女订婚时两家互换的帖子。
“要撇掉我，是不可的。七大人也好，八大人也好。我总要闹得他们家败人亡！慰老爷不是劝过我四回么？连爹也看得赔贴的钱有点头昏眼热了……。”
“如何连七大人……。”她满眼发了惊奇和绝望的光。“是的……。我晓得，我们粗人，甚么也不晓得。就怨我爹连情面油滑都不晓得，老发昏了。就专凭他们‘老牲口’‘小牲口’摆布；他们会报丧似的吃紧忙忙钻狗洞，凑趣人……。”
“是。”他发展了几步，才翻身走出去。
“好！事情是圆功了。”慰老爷瞥见他们两面都显出告别的神情，便吐一口气，说。“那么，嗡，再没有甚么别的了。恭喜大吉，总算解了一个结。你们要走了么？不要走，在我们家里喝了新年喜酒去：这是可贵的。”
“呃啾”的一声响，爱姑明晓得是七大人打喷嚏了，但不由得转过眼去看。只见七大人张着嘴，仍旧在那边皱鼻子，一只手的两个指头却撮着一件东西，就是那“前人大殓的时候塞在屁股眼里的”，在鼻子中间摩擦着。
船在持续的沉寂中持续进步；独占念佛声却弘大起来；别的统统，都仿佛陪着木叔和爱姑一同浸在深思里。
〔6〕“屁塞”古时，人身后常用小型的玉、石等塞在死者的口、耳、鼻、肛门等处，传闻能够保持尸身悠长不烂。塞在肛门的叫“屁塞”。殉葬的金、玉等物，经先人发掘，其出土不久的叫“新坑”，出土年代长远的叫“旧坑”，又前人大殓时，常用水银粉涂在尸身上，以保持悠长不烂；出土的殉葬的金、玉等物，感化了水银的斑点，叫“水银浸”。
全客堂里是“鸦雀无声”。七大人将嘴一动，但谁也听不清说甚么。但是那男人。却已经听到了，并且这号令的力量仿佛又已钻进了他的骨髓里，将身子牵了两牵，“毛骨耸然”似的；一面承诺道：
〔10〕指鼻烟壶。鼻烟是一种由鼻孔吸入的粉末状的烟。(未完待续。)(未完待续。)
“那些事是七大人都晓得的。”慰老爷仰起脸来讲。“爱姑，你如果不转头，没有甚么便宜的。你就老是这模样。你看你的爹多少明白；你和你的弟兄都不像他。打官司打到府里，莫非官府就不会问问七大人么？当时候是，‘公事公办’，那是，……你的确…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