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阳刺破阴云时,我怀里的《镇煞谱》已化作飞灰。黑猫伸直在祭坛边沿,它的左眼完整暗淡,右眼却变成了纯洁的星蓝色。防波堤废墟中升起七道青光,模糊可见父亲与叔叔的虚影在光中点头。
"戊寅年三月,郑和阴兵索要新祭,吾以胞弟填阵..."某行小字俄然爬动起来,化作青烟钻入鼻腔。我踉跄扶住棺椁,瞥见三十年前的血月夜:父亲抱着尚在襁褓的我躲在祠堂供桌下,叔叔正用鲸骨刀割开本技艺腕...
回到老宅时,堂屋供桌上的倒扣油灯全数直立。父亲的遗照旁多了个空缺相框,当我将黑猫的断须放入相框时,泛黄的照片垂垂显影——竟是郑和船队出海那日,七姓守宫人抱着婴孩膜拜的场景。
黑猫用最后力量跃上祭坛,它的身材开端透明化。当我把铜钱碎片按进凹槽时,它的右眸子俄然跳出,化作奎宿星纹弥补了阵眼空缺。海天交代处传来宝船淹没的巨响,三百年的煞气旋涡终究开端消逝。
阁楼传来熟谙的抓挠声。我握紧半截桃木剑冲上去,发明是黑猫在扒拉阿谁樟木箱。箱底悄悄躺着枚极新的铜钱,正面刻着"永镇",后背是我与黑猫的剪影。
"兑位生门,巽位死劫!"我将桃木剑插入船板裂缝。腐臭的海水喷涌而入,冲散了官尸阵型。黑猫趁机叼起《镇煞谱》跃上船面,它的尾巴扫过桅杆时,缠在上面的红绳俄然自燃。
"本来我才是最后的阵眼..."桃木剑俄然重若千钧,剑柄北斗纹路沁出黑血。村民们开端蜕皮,暴露内里爬满藤壶的官尸本体。黑猫的白虎形完整消逝前,将最后的力量凝成道金光打入《镇煞谱》。
潮声渐起时,我坐在防波堤残骸上翻开重生的《镇煞谱》。第一页不再是血书,而是父亲工致的笔迹:"煞无绝镇,唯民气可守。今后甲子,且看吾儿..."
货舱俄然狠恶震颤,九盏长明灯同时爆裂。黑猫的白虎虚影撞向舱壁,暗格里滚出个锡盒,盒盖上用胎发绣着我的生辰八字。盒内《镇煞谱》的封皮竟是张人皮,内侧刺着历代守宫人的临终血书。
永乐七年的暴雨夜,七位先祖跪在郑和座舰的船面上。他们怀中婴孩的哭声被雷声淹没,林氏季子被选中作为首祭。当青铜卦签刺入心口时,那孩子的灵魂被炼成镇海珠,余下六姓的哭声化作《镇煞谱》的封皮...
村民们收回非人的哀嚎,他们的官袍在煞气中灰飞烟灭。当最后缕黑烟被吸入《镇煞谱》时,防波堤轰然崩塌,暴露藏在基座下的青铜祭坛。坛上二十八宿方位各钉着枚带血的卦签,中心的凹槽恰好能放下裂成七瓣的铜钱。
防波堤的裂缝里排泄铁锈味,退潮后的礁石群暴暴露森白骨架。我数着第七块刻着星纹的条石跃入浅滩,海水俄然变得黏稠如血浆。黑猫的金瞳在阴云下裂成双瞳,它的影子在礁石间拉长成白虎形,利爪刮擦着三百年前的沉船残骸。
船板爆裂声打断了幻象。七具缠着海藻的官尸破舱而入,它们头顶的乌纱帽镶满人牙,官袍补子上绣着林氏族谱。黑猫的白虎形愈发透明,它的利爪扯开某具官尸的胸腔,暴露内里跳动的青铜罗盘——指针正指向我的心脏。
当我在漫天火雨中冲出船舱时,防波堤上已站满村民。他们脖颈上系着退色的红绳,瞳孔泛着镇海珠的青光。村主任的喉结高低转动,收回郑和寺人的尖细嗓音:"吉时已到,请守宫人归位!"
货舱里没有设想中的霉腐味,反而满盈着朱砂混檀香的镇魂香。九盏人鱼膏制成的长明灯悬在梁下,火光映出舱壁密密麻麻的血书。那些笔迹从父亲遒劲的楷书突变到孩老练嫩的笔触,最后几行清楚是我五岁时描红的《千字文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