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五日辰时,皇上升御座于会极门,高拱、葛守礼率朝觐官觐见。
“倒是这么回事。”葛守礼捋着髯毛道。
以往朝觐考查,皆是布政使、按察使及府官面说各部属贤否,考查即照此定品级去留。此番大计,因吏部照高拱所示建簿册,平时加意体访,对官员贤否已有记录,藩台、臬台及上官面陈部属贤否,若与吏部簿册分歧者,即召其人鞠问面质。葛守礼恐此举获咎各省藩臬二台和知府,劝高拱谨慎,高拱慨然道:“为朝廷官,干朝廷事,得恤怨乎?己务避怨,可使天下无公道乎?”说得葛守礼面红耳赤无言以对,只得陪着他照做。藩臬二台及知府面陈对曹大埜考语倶不佳,但吏部查访此人在本县官声甚佳,故特地鞠问面质。
待侯必登拜别,高拱扶着几案渐渐站起家,晃了晃,才站稳,刚要迈步,腿脚麻痹,只得用手扶着案边,缓缓挪动。
“不存私心,体例恰当,是乃至公,大计现在次者,已是多年未有啦!”葛守礼也喜不自禁地说。
“皇上,”高拱开言道,“臣窃觉得,欲兴治道,宜破拘挛之说,开功名之路。当今用人,进士侧重,举人甚轻。时下州县正官举人居其6、七,然举人升迁路狭,既多自弃,遂以贪墨自利为要。及举人出身者不能有为,则又曰‘彼辈果不堪用’。然不知此为用人之制有弊而至。进士才非常之三,而使之骄;举人非常之七,使之沮,则天下之善政谁与为之?”顿了顿,接着说,“进士、举人,只是在初度授官时分歧,授官以后即当一视同仁,惟考政绩,不必问其出身。举人优,即先于进士升迁、官位高于进士,无妨也。若举人果才德出众,亦可与进士一体升为京堂,即至部卿无不成者。举人与进士并用,则进士不敢独骄,而善政必多;进士不敢独骄,则举人皆益自效,而善政亦必多。”
高拱忙道:“广东旧称敷裕之地,乃频年以来,盗贼充满,师旅繁兴,民物凋敝,狼狈已甚。这是何故?”
当江西布政使刘介坐在椅子上等候发问时,高拱却只是打量着他,很久没有说话。刘介被看得浑身发毛,低头不敢直视。
“唉!”高拱俄然感喟一声,“此番大计,因平时体访既久,参伍又多,乃至于很多事,吏部已然把握,其上官却茫然不知。由此可见,上官于所属贤否,亦甚浪然。朝廷责成官员核名实、祛踏实,任重道远啊!”
这申明,曹大埜掐算好了光阴,未提早晋京,明显就没有趋谒转圜的筹算;出发与抵京日期又和路途所需光阴相合,未游山玩水,优哉游哉,而是兼程赶路。高拱与坐在右边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互换了一下眼色,暴露对劲的笑容。
“回高阁老,是下吏所写。”曹大埜答。
高拱点头,葛守礼却不觉得然,道:“照你说来,广东赃官特多,这是何故?”
曹大埜没有想到高拱会问这个,暗自欣喜,道:“禀高阁老,下吏腊月二十六出发,正月初五到京。”
礼毕,鸿胪寺赞礼官刚要宣布散朝,高拱俄然大声道:“启禀皇上,臣有事要奏。”
“哼哼!”高拱瞪着眼说,“江西的藩库,库官都是你的亲信,你与他们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,还没有戏虐够吗?钱哪来的?剥削库银还是拿你的俸禄?”
霸道行嘴角一撇,拱手道:“多谢成全!”
“皆宦海贪墨而至!”侯必登不假思考地答道。
侯必登见高拱、葛守礼几次点头,更加声音宏亮:“不幸的是岭南偏僻之地,声闻不通于四方,动静尤难达于朝廷。监察百官,惟靠巡抚、巡按。即便此二人分歧流合污,所劾者只能聊取一二。世人见抚按亦无能为力,更加肆无顾忌,遂成阵容,贪风牢不成破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