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鹤唳华亭: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> 第2章 念吾一身
隔日,公然有便人携西苑内侍总管周循之命前来浣衣所提调,一干同僚浑家未受半点泽被,反遭池鱼之殃,忿忿然并无一人前去送行。
定权见他们伉俪父子,一派雍雍穆穆,独衬得本身如同外姓旁人般,只觉骨鲠在喉,随便吃了几口,也如同嚼蜡,难辨滋味。皇后含笑看了看席间,叮咛宫人道:“太子平素爱吃甜食,将梅子姜、雕花蜜煎送去给他,请他尝尝。”定权起家道:“臣谢皇后殿下。”天子面色不由一沉,讽刺道:“你既然具服前来,为着这些许小事又向你母亲用官称,何不将全套戏做足,也显得更持重些?”
冬至次日,卯时未到,定权便起家预备入宫去处天子存候。蔻珠和阿宝奉侍他穿戴公服,见他满脸愁闷之色。阿宝至其间三月不足,已经明白他平素最难堪之事就是面圣,每逢此时知名火最盛,也着意比昔日更加了几分谨慎,免累及世人受无妄之灾。一行人直到目送他出了殿门,为别人簇拥而去,方松了口气,有了祸水东引的畅快。
世人研讨半日,终无成论,便有胆小者引领世人前去咨询李侍长。李侍长一腹仇恨,现在得以尽数宣泄,“恰是我竟日惯得你们个个皮轻骨贱,尊卑不明,现在正得现世果报。你们个个尽管自求死,只是不要扳连我一世为人不得了局。”见世人哑口无言,面面相觑,又勒令道,“今后年未满二十者,一概不准再当外差。”
待阿宝渐渐缘来路折回居处,浣衣所的一干浑家不知从那边已得知了动静,早扼守院门,见她一露面便一拥而上,七嘴八舌问起这事情的前后经历,阿宝还是如前答复,两三语道尽。世人天然不甘心,退而求其次问道:“那么殿下的模样呢?你究竟看清了没有?”阿宝点头道:“我未敢昂首,未曾瞥见。”世人见她神情淡然,已经摆出一副不是池中物的嘴脸,自发气闷且无趣,众口哓哓了几句“高飞上枝头”“苟繁华,勿相忘”的讽刺言语,三三两两各自散去。却闻阿宝低声道:“我只看到了他的身边,有个美人,穿戴和旁人都不不异……”一个常日好群情的宫人闻言转头,向她笑道:“那想必便是我们平日里说的陈蔻珠了。”走出了几步,忽又大声笑道,“不就是拾了她的牙慧吗?还要在其间装甚么幌子?”另一人随口接道:“只怕牙慧今后还要接着拾,她若肯开善心点化一二,能度出个正果也未可知。”前一人冷哼道:“她本身还是孤魂野鬼,连小我身都没修炼成,拿甚么去度旁人?”
秋去冬临,时迫冬至,定权正在暖阁的书房内撰写公牍,忽有内臣入内报导:“殿下,詹事张大人求见。”定权仓猝搁笔,叮咛道:“快请出去。”一面加衫整冠,又叮咛摆布退出。阿宝行至书房门前,见一个衣紫横金,脸孔却颇具文士气象的中年官员被周循亲身引了出来,随即阁门紧闭,再无一人近前。不由心生猎奇,悄悄问蔻珠道:“朱紫姊姊,此人是谁?殿下待他如何这么客气?”蔻珠摆手表示她先勿多语,直到出了殿门,方低声答复:“这是当今的吏部尚书张陆正大人,兼领詹事府正詹职,殿下平素最看重的就是他。”阿宝点了点头,便不再多语。
及至今上正寝晏安宫外,三人整肃仪容后,恭立于檐下。少顷,便有内臣出殿通传说天子召见,将三人引入暖阁。冬至方过,按制旬休,七日内并不设早朝,天子起得也比平素稍晚,此时方筹办用早膳。见定权等人入内,笑道:“想来你们也还没用过早膳,过来陪朕一起吃罢。”忙有宫人前行移案布箸,通传膳所,为三人在天子座下设席。三人谢恩后分坐,尚未及举箸,便闻帘栊摆动,衣香袭人,阁内含笑转进一个靓妆贵妇,着大红短上襦,碧色销金长裙,双裙带长垂至地,高髻未冠,髻上一转插着十数支花头金钗,额上两颊皆贴珍珠妆饰的花钿,身后簇拥着五六个锦衣丽服的妙龄浑家。贵妇进了暖阁,摆布一傲视,顿觉脂粉荣艳,色彩骄人。皇太子三人忙又站立见礼,诵道:“皇后殿下万福。”天子却并无行动,只是看着她笑道:“你总算是插戴好了,我们可都不等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