辕上侍从跳下车,抽刀在手,捺步沉迈。
“大胆!”
天将晌午。
围观世人中常在此地购酒者,天然晓得酒坊借华亭竹叶青之名卖酒,皆点头不予理睬。然偶逢此地的行人则不知,听闻此言尽皆哗然。
不想,本日其竟讹到褚氏头上来!当褚氏是卑贱商贾么?
帘中人一声冷哼,声音虽不大,却因世人重视皆在此,是以酒坊侍从脚步亦为之一顿,齐齐看向余谯,他们不过是畜物普通的物事,岂敢与世家后辈较量!
帘中人再道:“如果你有根据,我自可为你讨得酒喝!”
“哦!”
“哦……”
白袍一愣,随后看向柳道深处,一眼之下神情大喜,笑道:“我答不出,我家小郎君,定能答出!”说着,迈至那大汉身边,悄声道:“技艺不错!”
辕上侍从道:“郎君,是华亭白袍!”
而此时,余谯将那富丽的牛车一辩,其暗纹见所未见,非是钱塘本县世家牛车。虽有倚仗不惧,却亦不敢粗心,上前两步,躬身敬道:“敢问……”
其身形颀长若修竹,面若浑玉欲透未透;而那一对剑眉,则斜斜的插入两鬓,若飞;鼻如横山之侧,唇若抿锋之刃;最是那眼,恰作一湖静水,深不成测。
掌堂先生叫余谯,是钱塘褚氏家生侍从,跟从褚氏已近百年,替褚氏专事酒坊运营。钱塘褚氏原为北地阳翟中次士族,南渡以后便落籍会稽钱塘。现在之天下,商事百废方兴,非论驿栈酒坊亦或草市店铺,大多皆为世家所持有。浅显商贾户若想行商畅达,亦需择世家而凭借,不然难行其道矣。
闻言,围观世人纷繁转头一看,只见柳道旁停靠着几辆富丽的牛车,首车挑侧重帘,丝帘却半掩,辩不清此中之人模样。那坐在辕上的侍从,猛地一抖鞭,抽得“啪”的一声响,随后大声道:“答,小郎君话!”
竹叶,青酒?
思考之间,人已踏至近前,先将坐于酒坛上的大汉背影一扫,待见其体格极奇雄浑,不由得悄悄点头,心道:嗯,来福所言不假,理应是个妙手……咦!
“哦!”
“你在此守着!若小郎君不止,你勿回!”
而大汉尚是初次购酒,自是不平,遂大声问道:“且问郎君,酒,讨得尚是讨不得?”
“啊!!”
眼望着柳道,细心辩白着来往牛车,却无一辆是自家的。
待下随一走,余谯挽盏徐饮时,瞅了瞅窗外日头,心道:小郎君快至了,使些闲钱打发这些游奸亦好,免得其腌渍了小郎君的眼!
下随已至,嗫蠕道:“先生,小人话尚未说完呢,刚才张老二来禀报,说小郎君明日才会到!”
这般刀伤,竟然不死!
声音虽淡,却自有凛然风采,教人不成忽视!
酒坊侍从,冷声道:“胡言乱语何为,你买的酒本非华亭竹叶青!”
“啊!”
何人?得来福如此看重!
“嘿!”
自其出言,世人便一向目逐其举止动静,而此时皆将目光投向那郎君。
既已拿定主张,便侧身面向那酒坊先生,笑问:“汝售之酒,为竹叶青?”
一眼寒芒,锥刺而冰冷!
说着,将手指向酒坊案口。
非论何人,但见其风仪,皆会在心中暗赞:郎君绝色,真若玉仙尔……
手一挥,众酒随便欲再上。
帘中人低问。
余谯眉头一扬,随后轻笑道:“那,便请郎君答之,愿闻孰对孰错!”心中则在腹诽:好好的世家郎君,何必来掺合劣等腌渍人的事……
“是!”
美郎君恰是刘浓,前赴会稽而路过钱塘,因接连赶了几日路,绿萝、墨璃颇是疲累,便筹办在此地驿栈稍歇一日,不料却因来福凑热烈而引出此事。初闻有人这般盗用竹叶青之名,他亦是悄悄好笑,却并未放在心上。但来福却对那败落户大有好感,竟低声哀告本身互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