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浓揖手道:“雪中探扰,尚望舍人莫怪,劳舍人废心,尚望舍人莫恼。”言罢,长长一揖,顾和点了点头,行礼。
庄外。
转过被雪覆盖的假山,乘车入后院。
桥然正色道:“自是拜见驸马都尉顾侍中。”
桥然愣愣地点了点头,嚼虱仍旧,确非俗人,又想起了那卷《大人先生传》,叹道:“瞻箦待桥然之厚,桥然难觉得报……”
“桥然,见过顾舍人。”
桥然眼望着那高大的庄门,面色冰冷的保护,心中不由得一阵情怯,搓手涩然道:“瞻箦,桥然前次来拜见过,实不相瞒,足足在这株柳下候了两个时候……”
桥然几乎便笑出声来,顾和面相确切娟秀,但此时他的姿势却极是不雅,歪倾斜斜不说,两只手竟在怀中不断摸索,时不时摸出一只虱子来,下认识地两手拇指的指盖去挤,而他浑然不觉,目光犹自紧盯着美郎君,笑容细看。
甲士待顾和端倪尽放之时,问道:“郎君,可见否?”
王羲之!
顾荟蔚亦在此中,浑身大紫还是仍旧,梳着巾帼髻,青丝作笼系,桂枝为笼钩;明眸若嵌珠,流盼不需怜;三掌宽的凤帧将小水腰细细一握,满眼卓约不尽书。而此时,她正低头写字,皓腕玉指与洁白的纸一较,难分你我,更衬得纸上所书夺目之极。
刘浓笑道:“玉鞠勿忧,顾舍人已应下,三今后,玉鞠还是递谱,只是需内附一信,呈以祥情。想必,另有后福……”
刘浓与桥然沉默入内,落座于矮案两侧。
甲士将二人引至一栋幽院前,入内传禀,稍后回归,沉声道:“二位郎君,且进。”
刘浓道:“六合犹存雪,乃大美而不言;舍民气中已印字,故而扪虱仍旧。既已存乎于天,藏乎于胸,何需再观再赏!”
刘浓与桥然静候,甲士快步而来,将两人请至庄中。多少楼台掩映于雪,一眼望去,连缀不断的屋脊仿似叠障山峦。
甲士话将一落,满座惊咦声。
“两位郎君,且留步!”
甲士将木盒恭敬奉上,道:“来人持王羲之书,说是要与郎君共赏于雪下。”
顾和皱眉道:“雪中不见客。”
“君孝,切莫藏书,且献之共观……”
“阿弟!”顾荟蔚又嗔。
刘浓与桥然站在雪柳下。
“嗯!!!”
人行于此中,若无人引领,定将丢失。
桥然头亦不回隧道:“无知之辈,王氏郎君羲之知否?”
顾荟蔚瞪了顾淳一眼,嗔道:“阿弟,休得胡言。礼行于士,岂可轻辱!”
顾和摸索着案上王羲之所书,昂首看向刘浓,但见美郎君固然面色略显惨白,气度却卓尔不群,剑眉若刀斩,眼似乱星湖海,鼻若孤峰倒悬,唇略薄,不抿已见寒。心中暗赞:半载不见,此子又美几分,如果再过两年,天下另有何人敢与其并肩?
桥然见刘浓也被拒之门外,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好笑感,面上却不敢闪现,踌躇道:“瞻箦,莫若他日再来访。”又低声私语道:“前次我来,这部曲竟充耳若不闻也。”
“这,这便妥了?”桥然愣了,竟未听清刘浓后半句。
刘浓揖手道:“舍人识得此书,便归舍人。”
刘浓微微一笑,不睬他,双手托着木盒,笑道:“常闻顾舍人爱字,今有王逸少所书《大人先生传》一部,本想与舍人共赏于雪下……”看了看天,渭然叹道:“唉,天不从人愿,其何如哉。”说着,摇了点头,拉起桥然便往回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