冉盛第二天再看到支法寒时,这和尚眼圈发青,那模样好象一夜没睡,牵了明白马来把缰绳交到冉盛手里,一句话不说,跟着钱唐陈氏的牛车出发。
陈操之心道:“你们不是识路吗!”口里道:“是今后路走,东安寺支公的弟子一盏茶火线才走畴昔。”
劈面来了一辆牛车,车厢微侧,单轮着地,奔驰甚急,离前头陈尚的牛车另有十余丈时,却告急停下,一人跳下牛车,大声道:“子重——子重——”
支法寒道:“陈施主此番入建康,少不得要插手各种清谈雅集,不如此则不敷以立名,莫非也如在小僧面前一言不发乎?”
正说着,南边来了一支车队,有四辆车,侍从二十余人,俱佩刀剑,高大结实,威武不凡,并且这四辆车都是双辕马车,金彩翠藻、璎珞流苏,极是富丽,领头一个佩刀武弁喝道:“让一让,让一让,莫堵在路口。”
支法寒惊诧道:“陈郡谢幼度、高平郗佳宾都赞陈施主妙语谈玄第一,陈施主为何却说是不得已而为之!”
陈操之浅笑道:“道人可没这么说吧。”
“姻缘?”陈操之秀眉微挑,眼露疑问。
跪坐在那边也有六尺高的冉盛看着这丑和尚忽而皱眉、忽而咧嘴,苦思冥想的神态更增其丑,冉盛虽听不懂小郎君与这丑和尚说的是甚么,但小郎君一派气定神闲,和尚却苦苦思考,明显和尚是被难倒了,内心暗喜,靠近去低声道:“和尚,你输了,白马归我家小郎君了。”
午后,支法寒在岔路口与陈操之道别,东安寺在建康东郊汤山下,支法寒要在此分路向北。
陈操之浅笑道:“如芝兰之室,久而不闻其香——小婵姐姐每日看着我还没看厌吗?”
陈操之便不再说话,自顾援笔抄书。
这垂髫小婢问的倒是:“叨教郎君,汤山东安寺是今后路去吗?”手朝东北那条路一指。
支法寒道:“无妨,陈施主入建康必全城颤动,要问陈施主住在那边也轻易。”
陈操之道:“小婵姐姐也讽刺我!”
陆府管事付出了句容堆栈三日的房钱,以是傍晚时分陈操之游花山返来,堆栈萧然沉寂,全无人来人往的喧哗,支道林的高徒支法寒要回建康东郊的东安寺,陈操之便聘请他一并入住,支法寒好辩,几次三番想与陈操之辩难,抛出辩题诸如“白马非马、坚石非石”、“适性清闲论”、“渔父答辩”……想勾引陈操之与其相辩,对一个清谈爱好者来讲,这些辩题比如服寒石散上瘾,是很难回绝的,但陈操之只是微微而笑,不答话。
支法寒哈哈大笑:“不错,送人一匹马,得称大师了。”对陈操之道:“陈施主有暇请来汤山东安寺,吾师定当乐见陈施主。”背着承担走了几步,又踅返来道:“陈郡袁通袁子才邀小僧助谈,小僧见过吾师后,明日也要入建康,不知陈施主暂住那边?到时小僧来访陈施主。”
支法寒瞪了他一眼,干脆抱着秃顶思考起来,还不断摩挲脑袋上的戒疤,看看夜深,又回到他的客房彻夜苦思——
仲春仲春,旬日未雨,桃花、梨花争芳斗艳,薰风和暖,如酒如茗,呼吸间感受六合间充满了春意。
支法寒瞠目道:“未曾得闻。”
支法寒笑道:“建康朱门后辈常常相互清谈辩难赌胜,为显得狠恶热烈,能够各请一个助谈者,哈哈,那袁子才请小僧助谈却不是赌胜,而是为了一份姻缘——”
这是个岔道口,往东北就是方才支法寒去的那条路,往西就是建康城,陈氏的三个车夫想当然以为对方是去建康的,见其车马显赫,不敢抢在其前头,便驱牛车往东北这条路让了一让,没想到那武弁嚷道:“喂,不长眼睛吗,叫你们让一让,如何偏要堵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