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何况垂白叟化过多少心力呢。借了上帝的息壤(31),来湮大水,固然触了上帝的愤怒,大水的深度可也浅了一点了。这仿佛还是按例的治下去。”另一名斑白须发的大员说,他是禹的母舅的干儿子。
只要站在大门口,也总有甚么新奇的物事看:明天来一车竹箭,明天来一批松板,偶然抬过了做假山的怪石,偶然提过了做鱼生的鲜鱼;偶然是一大群一尺二寸长的大乌龟,都缩了头装着竹笼,载在车子上,拉向皇城那面去。
“这是蚩尤的体例!”一个英勇的青年官员悄悄的愤激着。
(2)“汤汤大水方割,浩浩怀山襄陵”语出《尚书・尧典》:“汤汤大水方割,荡荡怀山襄陵,浩浩滔天。”汉朝孔安国注:“割,害也。”“怀,包;襄,上也。”意义是说:大水为害,浩浩大荡地包抄着山并且淹上了部分的丘陵。
大员们一面膝行而前,一面面面相觑,列坐在残筵的上面,瞥见咬过的松皮饼和啃光的牛骨头。非常不安闲――却又不敢叫膳夫来收去。
“甚么?――看明白!”当头是一条瘦长的莽汉,粗手粗脚的,怔了一下,大声说。
“小鬼,快滚蛋!这是万岁爷的宝贝,把稳杀头!”
禹微微一笑:“我晓得的。有人说我的爸爸变了黄熊,也有人说他变了三足鳖(34),也有人说我在求名,牟利。说就是了。我要说的是我查了山泽的景象,征了百姓的定见,已经看破真相,盘算主张,不管如何,非‘导’不成!这些同事,也都和我同意的。”
(1)本篇在支出《鲁迅选集》之前,没有在报刊上颁发过。
“禹太太,我们怎会不熟谙您家呢?”
他举手向两旁一指。白须发的、花须发的、小白脸的、胖而流着油汗的、胖而不流油汗的官员们,跟着他的指头看畴昔,只见一排黑瘦的乞丐似的东西,不动,不言,不笑,像铁铸的一样。
“你们坐近一点来!”禹不答他的扣问,只对大师说。“查的如何样?”
因而皋陶也和舜爷一同寂然起敬,低了头;退朝以后,他就从速下一道特别的号令,叫百姓都要学禹的行动,倘不然,立即就算是犯了罪。
“他们觉得中原的人丁太多了,”第一名大员道,“减少一些倒也是致承平之道。何况那些不过是愚民,那喜怒哀乐,也决没有智者所玩想的那么精微的。知人论事,第一要凭主观。比方莎士比亚(29)……”
“这很好。”禹说着,向他弯一哈腰。
注释:
“对啦对啦,这些话可真好!”皋陶奖饰道。
“你也讲几句好话我听呀。”
“不过第一要紧的是从速派一批大木筏去,把学者们接上高本来。”第三位大员说,“一面派人去告诉奇肱国,使他们晓得我们的尊崇文明,布施也只要每月送到这边来就好。学者们有一个公呈在这里,说的倒也很成心机,他们觉得文明是一国的命脉,学者是文明的灵魂,只要文明存在,中原也就存在,别的统统,倒还在其次……”
“如何?你们不熟谙我了吗?”她用拳头揩着额上的汗,惊奇的问。
“唉!”禹说。“做天子要谨慎,温馨。对天有知己,天赋会仍旧给你好处!”
“我看大人还不如‘干父之蛊’(32),”一名胖大官员看得禹不出声,觉得他就要佩服了,便带些轻浮的大声说,不过脸上还流出着一层油汗。“照着家法,挽回家声。大人约莫一定晓得人们在如何讲说垂白叟罢……”
“卑职的鄙意,窃觉得大人是仿佛应当收回成命的。”一名白须白发的大员,这时感觉天下兴亡,系在他的嘴上了,便把心一横,置死生于度外,果断的抗议道:“湮是垂白叟的成法。‘三年无改于父之道,可谓孝矣。’――垂白叟升天还不到三年。”